清晨薄雾如轻纱笼罩,恬淡无声,仿若天与地之间只余一片静谧。
雾气袅袅升腾,将荒川镇染作虚幻梦境,晨光微透,寒意袭人,犹如从大地深处悄然渗出,带着一丝阴冷,沁人心骨。
郑文缓步行于青石小路,手提旧竹篮,步伐稳健而轻缓,鬓角隐现银丝,眉宇间沉静慈和,然眼神却空洞迷离,似陷入某个悠远的回忆,不知身在何处。
镇中集市,往昔人声鼎沸,如今却寂然无声。虽摊贩依旧摆满,然四周只余几声低语与刀刃轻击砧板之声,偶尔划破空气的短暂声响,显得格外突兀。
郑文踱步至肉铺前,见徐屠户正弯腰俯身,挥刀割肉。砧板上的刀声沉闷,“咚咚”作响,如同敲击在无形的鼓面上,虽不甚响亮,然于这寂静的清晨,却被无限放大,回荡于耳畔。
郑文微微一顿,开口问道:“老徐,今日可有新牛肉?”他声如老钟,低沉沙哑,仿若从胸腔深处挤出,隐隐透着几分压抑,手中竹篮提手被他攥得更紧,指背上青筋暴起,显出些许紧张。
徐屠户闻声停下动作,抬眼相视,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意,然而那笑容如秋夜寒星,带着一丝疏离与僵硬。半晌,他方才缓缓道:“有,自然是有的。”他的声音沙哑低沉,仿佛久未言语。
说着,徐屠户低头在案板下摸索片刻,似是有些迟疑,片刻后才缓缓取出一块鲜红的牛肉递给郑文,笑道:“小凡回来了吧?”
郑文听闻,眼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带着几分温和,“嗯,昨夜方才回来,孩子在路上折腾得够呛,现下还在熟睡。我想着中午给他做些卤牛肉,小凡自幼爱这口味。”言语间,他目光落在那块牛肉上,肉色殷红,然细看之下,那血迹仿佛在微微蠕动,似有一股诡异的生命在其中流转,令人不禁心生寒意。
徐屠户依旧保持着那僵硬的笑容,声音虽依旧温和,却透出一丝寒凉:“这肉新鲜得很,昨儿个才从村西屠宰场送来,给小凡吃正合适。”那笑声隐隐拉长,声若丝缕,飘荡在这清冷的晨雾中,竟有些许诡谲。
郑文接过牛肉,手指方一触及,便觉一股彻骨寒意透过掌心传来,冷得他忍不住缩了缩手,然而他旋即镇定自若,将肉放入篮中,轻声道:“谢了,老徐。”随即转身,缓缓步出集市,朝家中走去。
背后,徐屠户依然伫立,目光似随郑文而去,脸上笑容未曾有丝毫变化,仿佛与晨雾一同凝固在这天地之间。清晨的寒意愈发浓重,四周的寂静也愈发令人窒息。郑文行至远处,隐隐约约,背后传来刀刃划过砧板的声音,节奏缓慢而规律,仿佛追随着他离去的脚步,幽幽回荡,直至不可闻。
徐屠户的身影仍在原地未动,手中刀尖轻敲案板,发出沉闷的声响。正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清晨的静寂。
“老徐,今儿个你可真安静得很!”随着话声而至的是裴绍生,他步伐急促,腰间的佩刀在他走动间铿锵作响,显出几分急切。大步走至徐屠户跟前,眼中带着几分探究之色,“你那屠宰场不在西边么?昨夜镇西出了大事,你莫不是知晓些什么?”
徐屠户缓缓抬头,脸上的笑意愈发僵硬,“绍生兄,你说的事与我可无干系,我不过是个做买卖的,哪能知晓那些大事?”他那笑声透着干涩,如同枯木,听得裴绍生眉头微皱。
“少打马虎眼!”裴绍生粗声道,眉头紧锁,“昨夜镇西之事,可蹊跷得很,我听闻你昨夜从屠宰场回来时,浑身是血,神情古怪。这事儿恐怕没那么简单。”
徐屠户脸上笑容已僵至极点,整个人如同被这寒意封冻住一般,良久方才开口:“昨夜确实宰了几头牛,忙得不成样子,沾了些血迹。至于镇西之事,我确实不知。”
裴绍生闻言,沉默片刻,眉头紧锁,来回踱步,步伐急促而有力,显露出他的不安与急躁。
他叹了口气,伸手重重拍了拍徐屠户的肩膀,语气虽带责备,然其中更多的是关切:“好吧,我暂且信你。只是昨夜之事透着邪性,你也得小心些才是。”
说罢,裴绍生转身而去,步伐依旧急促,仿佛心中有一团未解的迷雾,需立刻拨开。其背影渐渐隐没于晨雾之中,脚步声亦随之消散在清冷的空气中。
徐屠户仍旧立在摊位前,神情凝滞,手指缓缓滑过案板,若有所思。案上菜刀静静躺着,刀刃反射着微弱的晨光,寒光乍现。
忽然间,刀面上映出徐屠户的面庞,然那映出的脸,笑容愈发诡异,竟与方才面对裴绍生时判若两人。
刀刃上,笑容如鬼魅般浮现,嘴角缓缓上扬,却无一丝温暖,反而透出阴森寒意,仿佛来自幽冥深处的扭曲。正当笑容愈发僵硬之时,案板上的肉块滑落一滴鲜血,滴在刀刃之上。
那血滴滑落的瞬间,刀面上徐屠户的笑容似乎与血滴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愈发显得诡谲莫测。
微风轻拂,带起一丝寒意,刀面上那扭曲的笑容依旧未散,似是镌刻在这片寒冷的晨雾中,久久不曾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