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流言蜚语,最是所向披靡。
武陵侯府,正厅。
托皇上的福,今日一家人是整整齐齐的凑在了一起,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是一种变相团圆了。
主座上,武陵侯林岳峰正神色晦暗情绪不明的盯着某处发呆。
其长子林昇双拳紧攥,额上青筋暴起,看样子是怒到了极点。
他重重一拳砸在身侧的茶几上,瞬间,茶几便四分五裂的倒在了地上,随后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只是,人还未迈出门槛,一道威严高昂的声音便传入了他的耳中:“你要去哪儿?”
林昇转过身:“去找人帮忙求情。”
武陵侯冷哼一声:“找谁都没用,除非……此事你莫要管,为父自有退婚之法。”
“儿子不能不管,也不能让整个武陵侯府陷入泥潭,更不能让妹妹嫁给一个活死人,所以儿子必须去找几位王爷商量救柔儿之策。”林昇坚定道。
林岳峰冷冷嗤笑:“呵呵,他们不会帮忙的。”
“为什么,他们不都是柔儿的爱慕者吗?为什么还能眼睁睁的看着柔儿嫁给别人?”
“为父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最有可能坐上那个位置的人,他从来都没瞧得上过柔儿,所以那些不中用的去求情又有什么用?”
林惜柔双眼彤红,死死咬着唇,一字一句道:“傅摇,都是傅摇,如果没有她,我一定会如愿和承王在一起。”
林昇与之同气连枝,一听这话,立马怒火中烧:“既然她阻了柔儿的路,那我就想办法毁了她。”
武陵侯异常冷静的嘱咐:“此事暂且不宜,你们都给我老实待着,倘若谁敢擅自行动,为父定严惩不贷。”说罢,起身走出大厅。
皇宫,御书房。
元璟帝刚隔下手中的狼毫,刘彰怀便端着一盏茶走到了他的身侧:“皇上喝盏茶歇歇。”
元璟帝不紧不慢的接过茶盏,并打开盏盖抿了一口:“今日的茶,甚香!”
“奴才不懂茶道,只要皇上喝着好,奴才便给您去沏。”
元璟帝淡淡一笑:“武陵侯在外跪了也有半个时辰了吧?宣他进来。”
很快,武陵侯便进到了房中,见皇上神色如常的看着奏折,心中稍稍放松了一些:“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元璟帝头也不抬:“免礼。不知林卿见朕何事?”
林岳峰躬身恭敬道:“启禀皇上,臣今日前来,只求皇上开恩收回赐婚圣旨。”
“怎么?武陵侯对朕赐的亲家不满?”
“臣不敢,程国公府公门权贵,能看上臣,乃臣之荣幸!只是臣高攀不上,也无高攀之心,还请皇上看在臣一片忠心的份上收回赐婚圣旨。”
都是千年的狐狸,隔这玩什么聊斋?
元璟帝面上不露声色,心底却是冷笑不断:“正是因为卿有一片忠心,朕才会让你与忠义之家的程国公府结亲,如此忠上加忠,难道不好?”
林岳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臣就这么一个嫡女,又如珠似宝的宠到大,只怕她不仅伺候不好世子,反而还会给程国公府添乱啊!”
“朕闻程国公府老夫人最擅讲规矩,卿的女儿嫁过去,她老人家自会调教好,卿还有何不放心?”
皇上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得让他女儿嫁了。
林岳峰身心俱累,他闭了闭眼,做出最后的抉择。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半枚虎符举过头顶,恭声道:“臣愿以一身军功来求皇上一个恩典,还请皇上看在我武陵侯府为国捐躯的份上收回赐婚圣旨。”话落,五体投地的叩在地上以示决心。
元璟帝忽然笑了,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更无法发自内心:“起来吧,你我君臣之间,何故要行这样的大礼?”
林岳峰依旧跪的笔直,直到刘彰怀走到他的跟前,扶他起身:“侯爷这又是何必?皇上不会不明不白的赐婚,只要大姑娘一嫁过去,第二日就会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可惜您非得拿一身军功来换,不然往后都是荣华富贵的好日子,旁人想要这样的福气还没呢!”话落,端着虎符回走向皇帝。
此时林岳峰真想啐他一口:这样的福气给你要不要?
元璟帝的脸上依旧没有多少神色,口吻似乎又淡了一些:“林卿之爱子,朕自叹不如。既然卿不想要这荣华富贵,那朕便收回,改赐黄金一千两、白银一万两、良田百亩、宅院一座、珠宝五箱、蜀锦五匹、绸缎二十匹,如何?”
他侯府的权势荣光啊!最后却只换了这点东西,教他如何甘心?
也罢,早知会是如此结果,又何必放不下?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还是会回到他的手里。
思及此,林岳峰的心中稍稍好过了一些,随后躬身谢恩:“臣谢皇上恩典。”
元璟帝对着他摆摆手:“退下吧。”
林岳峰刚走出御书房,元璟帝便看起了御案上的虎符。
半晌,他才道:“刘彰怀,你对今日之事怎么看?”
“回皇上,老奴觉得,武陵侯必定还留有后招,现下只不过是放长线罢了。”
不愧是皇上身边的人,不仅眼光毒辣,连心思都深到不可见底。
“既然他想钓鱼,那朕肯定要送上机会,只是他能不能吃下这条鱼就未可知了。”
游戏才刚刚开始,林岳峰啊林岳峰!你可千万要撑到最后,不然皇上还怎么玩?
刘彰怀笑了笑:“皇上,程国公府该怎么办?这一天当中,早上上天,晚上入地,是个正常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程国公?”
元璟帝难得的叹息:“把程钦南扯入这件事当中本就非朕所愿,只是朕没想到,林岳峰那个老匹夫今日会如此痛快。事出反常必有妖,朕从来就不信他,他又如何能成功?”
天生的执棋者,只喜欢他掌控下的棋子,不喜欢棋子不受控到超出他的预料范围,若那颗棋子一直不受控制,那便只能将它碾碎化为齑粉。
“刘彰怀,你派人明日带着赏赐去武陵侯府收回赐婚圣旨,然后你亲自带着御赐之物去一趟程国公府,并传朕口谕以表安慰。”
“奴才遵旨。”
这一日,太过漫长,也太过短暂。漫长到议论纷纷不止不休,短暂到权势滔天转眼即逝,不得不叹一句:富贵险中求,也在险中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