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淋浴器的温度被调到最低。
浴室里藴昀的水汽在一点点消退。
水流滑过女人曼妙的曲线,那人微微仰着头,一手抚过嘴角。
那上面残留的温度让她有些眷恋。
好不容易快要爬出深渊的登山者此刻却犹豫着要不要重新跳下去。
这抹温度她该眷念吗。
浴室的镜子笼上一层薄薄的雾气,像深渊的谷底。
看不清、摸不透。
带着水汽的手由上往下一抹,永无止境的深渊露出一小节亮光。
亮光里印着陆茗然有彷徨也有犹豫的脸,被水打湿的发梢还在源源不断往下滴着。
不过半分。
镜子上即将笼罩一片新的朦胧,快要看不清那人的脸。
陆茗然皱眉,抬手重新将那抹亮光抹开…
浴室的门被打开。一阵淡淡的香味争先恐后涌出来。
陆茗然擦头发的手一顿,不自觉放轻声音,心里有软软的被什么击中。
浴室和房间连在一起,陆茗然一出门便看到了。
宋郁雪正趴在桌子上,脸偏向浴室这一侧,腿上还抱着一个小枕头。
睡着了。
从回国到现在,除了在家中午小憩的二十分钟外宋郁雪几乎没合过眼。
加上又逛了几个小时的夜市,重重的困意席卷而来…
陆茗然走过去,从柜子里拿来一条毯子,动作轻柔小心,盖在了她身上。
头上还在滴着水,陆茗然走到另一边,坐下。
这是她第二次如此近距离看着她,第一次是在沙发上。
她安静的睡颜显得那般美好,睫毛在脸上轻轻打下一层阴影,眉间略藏疲倦之色。脸颊上的肉被挤到一边,陆茗然唇角勾起。
忍不住戳了戳。
宋郁雪呢喃一声,没醒。
一个如此天真美好的女孩…喜欢上了自已。
陆茗然还记得她说的话。
[你相信人会有来世吗?]
凭空出现的系统堕,毫无预兆闯入自已视线的人。
陆茗然是坚定的唯物主义,从不信鬼神、更别说只存在玄幻故事中的前缘今续。
但或许此刻某人好像也开始动摇。
如果时间真的有轮回,人真的有前世今生的话,她愿意等一个人,一辈子太短,她愿意用尽所有去等一个人,一个自已爱也爱自已的人。
“你为什么要喜欢我呢。”低语划过寂静的长夜,宋郁雪睫毛动了动。
陆茗然笑笑,细腻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眼波含情。
时间不知不觉走了一圈又一圈。
陆茗然坐在旁边,宋郁雪睡了多久她便看了多久。
直到那人有快要苏醒的迹象。
陆茗然眼里闪过一抹慌乱,想先她一步起身却发现…
一个姿势保持得太久,自已整个人都是麻的。
宋郁雪睁开眼,视线还没开始聚焦。看上去还有些迷糊。手肘上由于一直趴着出现了两抹红红的印子。
前方的身影有些模糊,但又很清晰。
宋郁雪张开怀抱一把搂住那人。
一张小脸靠在她的肩膀上,重新闭上眼睛,朝她耳边低语:“抱我…困…”
陆茗然愣在原地,内心早就掀起一阵波澜。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陆茗然不知所措,耳边的声音同她的人一样笼上一层薄薄的雾。
撩人神志,勾人心魄。
好像两对相爱很久的恋人,恩爱如初,做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耳朵悄悄红了,陆茗然抬起手。
宋郁雪就像个小树懒一样挂在她身上,陆茗然搂住她的腰,一手托起她的大腿根。
一个严丝密合的怀抱,树懒式的抱抱。
陆茗然抱着她走到床前,一条腿跪在床上,将她轻轻放下来。
松软的大床当然比趴着更舒服,宋郁雪的手渐渐滑下。
陆茗然将她脸上的碎发拂开,拉开距离。
右手突然被人拽住,她看见明明困得不行的宋郁雪此刻又睁开了双眼,完全是强撑着不去合上眼睛。
陆茗然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意识清醒,她看着宋郁雪眨巴着眼睛,闭上一秒又重新睁开。
反复好几次。
一抹红唇娇艳欲滴。
“姐姐,陪我睡觉。”
宋郁雪清不清醒陆茗然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已好像要疯了。
明明今晚滴酒不沾,却也醉了半分。
陆茗然抓被子的手一紧,眼中的情欲再次蔓延,逃离她掌控之外的情绪好像遇到宋郁雪之后就难以克制。
低头。
情不自禁往她唇上落下一吻。
不知是害怕再听到那些惹人迷的话语还是那单纯难以抑制的主动。
触感只停留一秒,也不管她听没听见,就火急火燎似的拉开距离:“我去隔壁。”
替她盖好被子,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陆茗然转身出了门,不敢有一丝犹豫。
房间内重归寂静。黑暗中,有人嘴角微微勾起。
宋郁雪的确是很困的,只不过脑海的意识再清醒不过。
“胆小鬼。”
然然就是一个胆小鬼…
隔壁,陆茗然躺在床上,今天房间里难得开了一盏亮灯。
心里那些波澜还未来得及平复,陆茗然默默叹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
她差一点就做出了无可逆转之事…
卫生间的灯被人打开,陆茗然洗了一把冷水脸,又抬头望向镜子里的自已。
脸上还挂着水珠,又顺着流畅的脸型落到洗盂池里。
一双狐狸眼,俊眼修眉,顾盼神飞。
一副薄情脸,孤芳自赏,无念无想。
天生狡黠的狐狸遇上了两手空空的猎人。
至此。
脸上染欲,眼中含情。
是不是水的温度还不够冰冷,陆茗然蹙眉,洗盂池的水一点点往上涨。
陆茗然低下头,一秒、两秒…
直到胸口传来一阵压抑的窒息,陆茗然抬起头,迷茫的双眼再次变得清明起来。
洗手间的灯被关上。
陆茗然回到床边,视线落在某个地方。在她手心,正放着那个早就破败不堪的吊坠。
那上面凹凸不平,布满沟壑。漆黑的模样让陆茗然彻底清醒,宋郁雪给的温柔太会让人沦陷了。
让她痴迷了。
让她竟忘了。
忘了那些不受控的疯癫;忘了那些人格分裂的可怖;忘了那些以痛制痛的过往。
深夜之中,有人悄悄叹了一口气。
似无奈又似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