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墨染墨琳离开的这些日子里,北义每天跑出去买饭菜,负责公主的吃喝。公主想着快入秋了,总不能让北义一直住在院子里,就出钱找了些泥瓦匠盖两间屋子,别看皇甫月是公主,但丝毫看不出公主架子,由于好奇,所以她帮泥瓦匠打打下手过过盖房子的瘾。
“妮子,帮我把梯子按住,完工了。”模样憨厚的大叔冲着皇甫月说道。
“好!”皇甫月挽起袖子,手在碰到梯子的时候,脚不小心踩到了混合的湿泥土,情急之下,她抓住了梯子,但是手又滑了,于是,皇甫月就这样直挺挺地靠倒在了还未干的泥墙上。
墨染墨琳快马加鞭赶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在屋里倒水的凌风听到皇甫月的惊呼声,茶壶都来不及放就跑了出来。
北义坐在药炉前,听到马蹄声,转头看向门前,看到思念的人,他面色一喜,放下蒲扇,站起来径直大步走了过去。
皇甫月自已都笑了,她站起来,背上湿乎乎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她站好,按住了扶梯:“大叔,我扶好啦,您下来吧。”
大叔关切道:“你没事吧妮子。”
皇甫月爽朗一笑:“没事,就是得麻烦您重新刷一下墙啦。”
“我来吧。”凌风扶住了梯子,他看向皇甫月的后背示意她去换衣服,皇甫月倒也不扭捏,转身离去。大叔下来后,凌风说道:“这个印子留着,不用重新刷了。”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宫中的她,向来都是规规矩矩的。
“可还顺利?有没有受伤?”北义盯着墨琳,目光灼热。
“诶?你们回来啦?!怎么样?”皇甫月也看到了他们,她满脸汗珠地小跑过来,额前的碎发被汗珠打湿,一缕缕地紧贴在额头。
墨染身子一歪,挡住了北义的视线,北义被突然贴近的脸吓了一跳。“你有病啊,吓我一跳!把我吓死了,你们找谁看病。”
墨琳笑了笑,她看着皇甫月:“顺利,你们这是?”墨琳指着新房间。
皇甫月略带歉意笑着解释道:“啊,天快冷了,我想着不能让你们一直住院子里,就找人盖两间屋子,你们要是不喜欢的话,我让师傅恢复原样。”
“不会,正好够住,还是你想的周到,你先去换衣服吧,我去给你们做饭。”墨琳温柔道。
“哇,我能吃到你亲手给我做的饭了?!”北义快速眨巴着眼睛。
墨琳白了他一眼:“你的药是不是糊了。”
北义用鼻子嗅了嗅,“啊,我的药!”北义转身跑向药炉。
墨染提着顺道买的菜走到井口,随后熟练地提水,倒水,洗菜,择菜·····墨琳洗了洗手,就操起了刀。
看着桌子上的三荤三素一汤外加两壶酒,除了墨染,剩下的几人都瞪大双眼,本以为只是简单几个菜的几人,都被墨琳的厨艺明显惊到。
“真香!”北义相当捧场,一屁股坐凳子上倒起了酒。
“真的好香啊,墨琳,你厨艺这么厉害啊。”皇甫月也坐了下来。
墨染从竹筒里拿出一双筷子递给皇甫月,皇甫月稍微愣了一下便接了过来。“谢谢。”
“不用客气,你身份尊贵,我们不能怠慢了你。”墨染礼貌回答。
墨琳见状也拿了一双筷子递给凌风:“小将军,给。”凌风接过筷子,并无言语。
“你们别见怪,凌风就是这样的人,不善言辞,但是个好人。”皇甫月怕凌风得罪人,先一步开口为他解释。“对了,丘霄他们·········。”
墨染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墨琳的碗中:“你快吃,不是早就喊饿了么。”他又看向皇甫月,将丘霄二人的决定告诉了她。
皇甫月开心道:“真的吗?我父皇喜欢人才,若二人真有才华,他日定会站在朝堂中,要不我干脆给额娘个信,让她暗中帮衬丘霄他们,京城复杂,若他们被刁难,还能有人帮一把。”
凌风眉头一皱,并未开口。
倒是墨染,毫不留情直言:“你想死?”
话音刚落,干饭的北义和墨琳都被惊地停住了筷子,凌风更是,他拿起酒盅猛地扔向墨染,酒盅带着一股劲风袭来,墨染淡然伸手接住,掌心丝丝的痛感让他明白凌风的武力值不在他之下。
皇甫月瞪了一眼凌风。
酒盅被重新放在桌子上,他看着面色通红的皇甫月:“别忘了有人追杀你。”
向来被捧在掌心的皇甫月第一次被人凶,她除了尴尬还是尴尬,但却不生气:“这和丘霄他们有什么关系。”
墨染又给墨琳夹了一筷子菜:“吃饭,别饿着了。公主,若京城突然有宫中的人到处找丘霄,皇甫香必定会得到消息,届时,她只需稍加打听,就知道是你额娘要找,你额娘为什么会找一个普通百姓呢?你觉得,六公主不会想到你身上吗?若六公主皇甫香先一步找到,丘霄二人要向她说什么,他们本就不知道你的存在。皇甫香不得到点消息,是不会放过他们的,他们抗住了威逼利诱,死的是他们,若抗住不住,我们就会暴露,顺藤摸瓜也会找到这里。”后面的话,墨染没有说,皇甫月自然也明白,她微恼:“我这个脑子,差点坏事。”
“吃饭吧,饭菜都要被北义吃光了。”墨琳打了句哈哈,结束掉这奇怪的氛围。
北义被这句话呛到了:“咳咳!!咳!你·····你胡说,这不是还剩两块肉?”
皇甫月也被逗笑了,她夹起菜,嗯··这个味道怎么有点熟悉,可能好厨艺都是这个味道。
接下来的日子,几人就这么相处着,北义研究药,墨染墨琳切磋武艺,凌风盯着皇甫月,皇甫月写写画画。
叶子微黄,徐风微凉,落日余晖下,一抹耀眼的红色在快速移动,后面的几匹马儿似是在追着那一抹艳红。
几日后的清晨,溪水边出现了一个木箱子,准备浣衣的妇人看到箱子,便放下装着脏衣的木盆走了过去,扑鼻而来的臭味熏的她直捂口鼻,她没有贸然动手。妇人观察了一下,就是普通的木箱子,箱子顶部的封板没有被钉死,只是虚掩着,她用脚轻轻踢了一下,里面没有异响。不会是谁家病死的狗扔这里了?心里这么想着,她壮着胆子掀开了封板,一袭红装映入眼帘,让她失控尖叫的,是箱中的人的面孔。
只见箱中的女子面朝上,怒目圆睁,双目充血,眼珠子好像随时都能掉下来。嘴唇微张,嘴角还有干涸的血迹,脖子上有十分明显的勒痕,勒痕处血肉翻卷,可见下手人之狠。女子整个人的皮肤已成青白色,遍布尸斑。
小小的村落瞬间热闹了起来,有看戏的,有心疼的,有惋惜的,有痛哭的。
唯独,没有人报官。
面容苍老的大娘小心翼翼地将箱中女子抱了出来,周围的人齐齐往后退了几步。她将手轻轻地放在女子的双目上,手移开的时候,大娘无声哭泣:“孩啊,娘知道你死不瞑目,但是娘给你报不了这个仇啊,你就走吧,下辈子投个好胎·······娘和爹没用,对不起啊我的女儿·····”
本是晴日的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看热闹的人逐渐散去,真心替他们心疼的街坊也只能劝慰几句。
雨幕中,大娘跪在地上抱着女子,左右轻轻摇晃着身体,嘴里一遍又一遍轻哼:“小玉珠,最听话,躺娘怀里数星星,数完星星睡觉觉·····小玉珠·····”同样像老了十几岁的大叔站在大娘身后,他脸上滑落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从那一天后,村里人便再也没有看到大娘和大叔,他们两个人就仿佛人间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