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枫正风风火火的梳理整合着自己的势力,林如海这边也没有闲着。
他终于抽出时间,去庄子上去面见贾母。
林之孝收到林如海到来的消息后,一边吩咐人通知贾琏,一边赶紧到前院去迎接。
贾琏此时正和众人一起被贾母叫到了她的院子。
昨日贾府女眷的嫁妆被送还,众人各自清点一番后,贾母发现她的嫁妆送回不少。
她有感自己即将时日无多,便叫上邢夫人、王熙凤汇同鸳鸯等人,开箱倒笼,将做媳妇到如今积攒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林如海被领到贾母房门口的候,正听到贾母正在分派嫁妆,于是让林之孝等人不要出声,不动声色的站在门口听起来。
只听贾母说道,“这里现有的银子,交贾赦夫妇三千两,贾琏你拿二千两快马加鞭去送到你父亲手上,给他以后到边疆后使用,剩余一千给大太太日常过着日子。
她嫁妆本就不多,如今又被收取了很多,将来还是要靠这些度日”
邢夫人听到这似是嘲讽的话语,刚要发声,便被身后的王熙凤扣住,想到不管怎样,总归是自己得了些便宜,便安奈下来。
贾母看了邢夫人一眼,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有些后悔,才继续对着贾琏说道,
“这三千给珍哥儿那房,原先我们也自顾不暇,现在稍微缓过来一些,能帮点是点吧。
你拿一千去牢里打点,好歹让珍哥儿、蓉哥儿、蔷哥儿他们在里面过的舒服一些。
打断骨头连着亲,大家亲戚一场,你好歹也想想办法去看看他们。
若珍哥儿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一定要记下,回头一字不拉的告诉我。
留下二千交到珍哥儿媳妇手里,让她藏好了,告诉她,人活着就好,活着才有希望。
至于三丫头、四丫头将来的亲事,还是我的事,算在我这里。”贾母说着,还拍了拍惜春的手。
惜春抿唇,想要说什么,被探春的眼神制止后,垂下眼膜不再动作。
贾母紧接着看向了贾琏身旁的王熙凤,
“可怜我的凤丫头躁心了一辈子,如今家里却被弄得精光。
放心吧,我这里也给你三千两,你自己收着,不许叫琏儿用。”
接着贾母指着地上的一些堆放在一起的深色大木头箱子,说道,
“这是你祖父留下来的衣服,还有我少年穿的衣服首饰,如今我也用不着了。
男的呢,给大老爷,政儿,琏儿,拿去分了,
女的呢,给大太太,珍儿媳妇,凤丫头拿了分去。”分派定了,又叫贾琏道:
“另外,这三千两银子你一并送去给政儿。
不管他媳妇儿做了什么事,你二叔待你的心,你总归是能感受到的,你一定将这钱交给他。
你之前说,现在日常还需要使用的,这也是少不得的。”
说着指着地上一个黑漆描金工艺的小箱子,“你叫人拿这里面的一些金银首饰去当了,换成日银子供大家如今日常使用。
日常你们也说我偏心宝玉,如今我也活不了多久了,索性我也就偏心到底了。
宝玉已经成了家,我剩下这些金银等物,大约还值个几千两银子,这是都给宝玉的了。
珠儿媳妇向来孝顺我,兰儿也好,我也分给他们些。
这便是我的事情完了。”
众人见贾母如此明断分析,都跪下哭着说:
“老太太这么大年纪,儿孙们没点孝顺,承受老祖宗这样恩典,叫儿孙们更无地自容了!”
就连贾琏也生出了一些感动之色,暂时忘记了之前叶枫的叮嘱。
贾母继续煽情道:“别瞎说,若不闹出这个乱儿,我还收着呢。
只是现在你们也没有个进项,先拿这些支应着急用。
我是你们的长辈,如今家里困难,我不帮你们,还有谁能帮你们!”
林如海听到这里,双眼微眯,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林之孝看了林如海一眼,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不敢吭声。
贾母顿了顿,看了身边跪着的鸳鸯一眼,又继续说道,“我所剩的东西也有限,等我死了,除了我的使用,余的都给我服侍的丫头。”
鸳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擦着眼泪。
众人心中不管有什么想法,也都不在此时表露出来。
此时气氛其实已经被贾母调动起来了,不管是看在银子的份上,还是真的感动到了,众人之间温情脉脉。
贾链听了贾母的话,也一一领命,说道:“请老太太宽怀,只愿子孙们托老太太的福,过了些时日能获得恩眷。
到那时兢兢业业的治起家来,以赎前罪,奉养老太太到一百岁。”
贾母道:“但愿这样才好,我死了也好见祖宗。
你们别打谅我是只享得富贵,受不得贫穷的人。
不过是这几年看你们轰轰烈烈的,我落得都不管,说说笑笑养身子罢了,哪知道家运一败直到这样!
若说外头好看,里头空虚,是我早知道的了。
只是‘居移气,养移体’,一时下不得台来。
如今一朝散尽,借此正好收敛,希望你们今后都能奋起努力,守住这个门头,不然叫人笑话你,你还不知。
你们只打谅我知道穷了,便着急的要死。
其实,我心里是想着祖宗莫大的功勋的。
我无一日不指望你们比祖宗还强,但是你们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本事,能够守住也就罢了,谁知最后落得这个下场!”
贾母正准备长篇大论的让大家团结起来,共度难关。
林如海突然大跨步走了进来,身边跟着脸色有些焦急的林之孝。
林如海看着这满屋子的温馨画面,突然就觉得有些刺眼,沉着脸色,“老太太好本事啊。”
话音刚落,房间中,因为贾母而升起的温情,瞬间冰冷了下来。
贾母也随着林如海的到来,脸色非常的难看。
林如海挥了挥手,让众人离开,见众人没有反应,便看了贾琏一眼。
贾琏被他看的一哆嗦,赶紧无视贾母的眼神,催着众人离开,连原先说好的分派的物品也没有来得及拿走。
鸳鸯是最后走的,林如海吩咐她看在房间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
贾母看着众人的反应,着实有些灰心了。
但是,等到房间里只剩下林如海和贾母时,贾母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表情了。
她脸色淡淡的说道,“你有什么事情,说吧?”
林如海并不在乎她的情绪,自顾自的,围着贾母的嫁妆转悠,时不时翻动一下。
贾母看到他的动作,也不为所动,都是千年的狐狸,只剩下两人,倒也不需要做戏了。
贾母看他这么沉得住气,也无所谓了,放松的靠在了椅背上,冷冷的看着。
林如海并不是故意不理她的,只是突然看到了很多原先林府的东西,居然在贾母的嫁妆里,心中的戾气有些被勾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