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登徒子，为何要跟过来？
方研一边查探这个没头没尾的幻境，一边不耐地瞪了眼紧紧缀在身侧的男人。
他身形高大，肩膀宽阔，站在方研一侧几乎能将她一整个笼罩。
这严重阻碍了方研的视野，所以她忍无可忍，只得抬手推了推他。
“让一让，挡住我光了。”
“……”
烈九烽浓密的眉毛抖了抖，乖巧地移动了下高大的身形，为她腾出那一侧视野。
阵眼在哪里？如果是幻阵或幻境，应该有地方可以突破出去。
方研迈步朝烈九峰那一侧走去，刚走了几步，之前看到的那片血云突然出现，铺开在前路上空，像在邀请她往前走。
那血云给人的感觉很压抑，似乎有浮尸万里，军旗张扬，万族对立的荒芜，比大漠古城还要苍凉。
她红裙飘飘，欲前去查探，但还未走几步，身后的烈九烽突然从后面抓住她的手腕。
他的手很宽大，掌纹粗粝，像隔了层磨砂纸，让方研感到一阵麻痒的痛意。
“别去，看到那些你会入魔的。”
烈九烽深邃的眉头轻蹙，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道。
这时方研才看清他穿的衣服，左边是儒袍似的宽袖，右边是篆刻狰狞古兽的银甲护腕，肩膀用红绳捆缚如龟壳般的兽头护肩，胸背各一大片坚硬的兽头银甲，腰间更是战斗时专用的功能性护腰。
修长飘逸的黑色长袍也不是普通的绸缎，而是用细密的龙鳞组成，给人一种威严庄重又勇猛无畏的感觉。
这个男人是个身经百战的将军。
方研心中思索，其实说是将军也有点不对，他的眉宇间除了凶猛的战意，更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帝王之相。
“我们去那边。”
烈九烽不知方研在想什么，趁她陷入思索的专注状态，趁机将她拉向另一边。
此时血云消失，一层灰黑的乌云笼罩过来，烈九烽拉着方研一步踏进这个乌云密布的幻境。
“没爹要没娘养的小贱种，没有灵根就不要来我们剑宗，呸，废物！”
一声尖锐的呐喊穿透乌云密布的阴雨天，落在宗门外，那团跌进泥泞的瘦弱孩子身上。
“这里是？”
烈九烽愣了下，垂眸看向那满身脏污的小孩，她双手紧紧握着一把黢黑的烧火棍，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被雨水淋得黏住头皮，十分狼狈。
但她并未哭泣，也没有气馁，而是握住烧火棍从泥泞里爬出来，一双如星闪耀的眸子愤怒地看向那些高高在上的剑修弟子。
“你们给我等着，三年之后，我要你们人头落地，以解我今日之辱！”
女孩麦黄的小脸像只初啸山林的虎豹，带着凶悍无畏的气质，让烈九烽幽蓝的瞳孔微缩。
虽然这女孩的脸不像方研，但是那双眼睛，简直和方研一模一样。
“哈哈哈，你们听见了吗，区区一个小贱种，好大的口气！连修炼都做不到的废物还想打赢我们？”
“废物就应该去臭水沟里和猪狗滚在一起，跑来我们修真界招什么笑？”
“还敢用那种眼神瞪我们，哼，师弟们，教训她一顿，叫她好好长长记性！”
几句话之间，剑修弟子们便起了杀心，准备挥舞灵剑狠狠削女孩一顿。
若是普通修士早就吓破了胆，但女孩丝毫不惧，还冷笑一声呸了他们一口水，然后拍拍屁股转身就跑。
“放肆！”
那几个剑修弟子见此哪里能忍，个个脸红脖子粗的追了过去，身影没入昏沉的雨幕之中。
“果真是个厉害的灵物，竟敢查探我的记忆。”
后面的方研看到这一幕，绝美的面容微微皱起，有一股被冒犯的恼意。
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看到她幼时狼狈的模样，简直像触碰她心里的底线一样。
她剑眉微凛，决心一定要找机会杀了这个男人，免得他泄露她的身份和秘密。
“有意思，后来怎么样了？这孩子被那些弟子杀了吗？”
烈九烽深邃的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地扭头看向一旁的方研，询问道。
方研面上不好看，想甩开他握住手腕的大手，但在幻境中，以她的力气竟然没有挣开，他的手像铁钳一样不可撼动。
她表情顿时更臭，用凶狠的语气道：“当然没有，她虽然没有灵根，但收拾这几个仗势欺人的小鬼还绰绰有余。”
见她生气恼火，表情十分生动，比往常冷着脸有趣多了。
烈九烽略显兴奋地看着她，突然有些明白自已小猪形态的时候，方研为何喜欢惹自已生气了。
“那三年之约呢，她后来得偿所愿了吗？”
“当然，任何招惹她的人都没好果子吃。”
方研毋庸置疑道，她那凌厉的剑眉轻蹙，清冷又艳丽的面容十分认真，如星闪烁的眸子坚定无比。
兴许是为照应她的话，幻境一转眼来到三年后。
此时女孩已经长高了许多，虽还瘦弱，但那坚韧的身板比古剑还挺拔，一双如狼似虎的冷目狠狠瞪向那些曾经嘲讽她的剑修弟子。
“咻！咻！咻！”
手中烧火棍金光轻闪，她的身形宛若游龙轻影，剑气纵横之间，将惨嚎的剑修弟子纷纷抹了脖子。
“哼！我方研乃是大陆未来第一剑修，一个破宗门，不收我是你们的损失，往后可记得莫要再狗仗人势，欺负新人——修真界，可不只是你们灵根之人的天下！”
女孩踹了一脚挡路的人头，双脚踩过血泊，扬长而去。
那放肆桀骜的气质，宛若秃鹰第一次展开双翼，翱翔于天地间，野性又自由。
她手握黑黢黢的烧火棍，一身破衣烂衫，转身大步离开，旁观的修士个个目瞪口呆，无人敢拦。
没想到方研幼时这般冲动妄为，比我这个天魔太子还嚣张。
烈九烽眉峰轻挑，有些理解为何方研敢挑战鸿山山主的权威，看着乖巧冷清，实则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了。
“真是个狂妄的丫头。”
身后传来方研叱责的声音，烈九烽挑了挑眉，微勾唇角，有这么骂自已的吗？
“我觉得挺好的，这样不被世俗和规则束缚的人比旁人更能登临大道。”
“就算更快登临大道又如何，这种一根筋的蠢货，早晚要为自已的愚蠢付出代价。”
方研目光极冷，从她现在的角度看幼时的自已，越发觉得最后落得个跳崖身亡的结局，一点也不冤。
长期孤身一人，让她丧失同人打交道的能力，只认为对自已不好的人要千百倍打回去，对自已好的人要千百倍还回去。
过于单纯和一根筋，才会被骗得身死道消，连陪伴自已十几年的轩辕神剑也掉进魔窟，不知现在被磨损成什么样了。
“是吗……”
烈九烽看着面色不善的方研，突然想到自已，哦，他是个被亲近之魔背叛的落魄魔帝，似乎也是个十足的蠢货。
周遭的幻影变化得很快，烈九烽拉着不情不愿的方研，神情专注地看着，待看到她同宋晓尘和欧阳婷雪相遇，被他们热情地照拂时，他还为她终于遇到像样的朋友而高兴。
但当看到宋晓尘告白，方研同他结下婚约时，烈九烽的脸黑了黑。
——直到看到最后，他的神情从兴致盎然变成困惑不解，最后直接变得黑如锅底，整个人陷入一阵良久的沉默之中。
这种沉默很可怕，将他身上千年征战的冷酷煞气全然释放，给人一种突然身处魔窟的压迫感。
若是旁人肯定下跪求饶了，但方研神色未动，略显警惕地盯着这个男人，心中思索交手的可能。
“那两个卑劣的人类现在在哪里？”
就在方研沉思之时，烈九烽突然语气森森地发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