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女子脸色苍白如雪,没有一丝血色,就像那冬日里凋零的花朵,失去了往日的娇艳和活力。她的眼神也变得迷离而空洞,仿佛已经看不清这个世间的繁华与喧嚣。
发丝凌乱地散落在枕边,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和柔顺。嘴唇微微张开,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和不甘。她的身体瘦削而虚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你我姐妹一场,今日便来送送姐姐!”女子缓步走至床前:“啧啧啧...姐姐可曾照过铜镜看看如今的模样?简直像鬼一样。”
床上女子的空洞眼神中泛起了怨毒之色,开口声音嘶哑:“你...枉为人...”几个字就已经耗尽了所有气力。
“姐姐可莫怪我,本来我们姐妹同侍一夫该多好啊,若不是你善妒专横,我们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你也知我孤苦无依,无论嫁与谁都很难保证可以过得好。可是表哥不一样,我与他自小的情分,又有姑母疼我,再没有比嫁给表哥更好的出路了!姐姐,你就可怜可怜我”女子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她摸了摸肚子。
床上的女子满目的不可置信,又听那娇柔女子道:“总归姐姐也不同意,那便给我的孩儿让让路吧,否则时日长了肚子就大了。妹妹面上也不好看,是也不是?”
床上女子情绪激动喉间发出“嗬...嗬...”的难听声音。
“玟玉,帮我送姐姐走吧”
娇柔女子身后的女使端着一碗黑糊糊的药汁凑近女子的嘴边。床上女子拼命地摇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衣襟。然而她已是强弩之末根本无法挣脱。女使毫不留情地将药汁灌入她的口中,一些药汁顺着嘴角溢出,滴落在枕头上,染出一片深色。女子剧烈地咳嗽着,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她的眼中充满了绝望与愤怒,似要将目光化作刀刃将那女子千刀万剐。
娇柔女子一手护着肚子离床远了些:“姐姐就安心走吧。我会照顾好郎君的!”
“你们在干什么!娘子!娘子!”穿绿色衣服的女使一进来就发现情况不对速速走至床边,看见床上的女子衣襟与枕头湿了一片又看见矮桌上的碗随即明白过来:“你们对大娘子做了什么?不怕我去告诉郎君吗?”又拿出帕子帮忙擦拭着,她忽然发现娘子的眼神变得惊恐。
“哗啦”一声,花瓶应声而碎。床上的女子看着一直陪伴自已的女使就这么丧了命。一股气血翻涌,直冲脑门,随后眼前一黑,吐出来一口血来,她的嘴巴似还在说着‘不得好死!’直到脸色灰败气息全无。
“姑娘,动静有点大会不会有人...”
“放心!院里无人,我的人在外头守着,不会有人知道的!你将这丫头做成随主而亡的假象,我先回去了。”女子出得门来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满心舒畅的笑了。一旁大树上的乌鸦似乎吓着了‘嘎嘎嘎’的叫着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惊蛰,是仲春时节的开始。春雷初动,万物复苏。此时的枝头已缀满了娇艳的花朵。
田埂的不远处正走来一身姿窈窕的女娘,她的脸庞圆润,因为经常下农田干活的原因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秀眉弯弯,如柳叶轻拂水面,眼睛明亮嘴唇红润,嘴角微微上扬,透出一股乐观与坚韧。发丝简单地束在脑后,几缕碎发随风飘扬,为她增添了几分灵动与飘逸。
女娘挎着一篮子热腾腾的饭菜。只见那脸上顿时绽开了甜甜的笑容,衬的一口牙格外洁白。
“爹爹,快歇歇用些饭吧!”正在犁地的老汉答应一声“云舒来了啊”随手撂下手里的活儿,走上田埂。
“爹爹,我来扶您”
“不用,爹爹手脏,尽是泥”老汉就着旁边的水渠将手洗了洗。随后父女两人来到一处空地,空地长着一棵大树,郁郁葱葱,枝繁叶茂,老汉走过去背靠大树坐下“云舒啊,这两日爹忙着地里的活,不知文远可曾淘气?”
“还算听话,每天都有乖乖去学堂,天天那么闹腾,李夫子他老人家也受不住”说着张云舒自已先笑了起来。这么一笑脸颊的小梨涡若隐若现,细瞧倒有几分娇俏。
“这就好啊,爹爹就盼着咱家能出个读书人,盼着他出息”老汉笑吟吟的说着,接过张云舒递过来的蒸饼,随后又见女儿从篮子里端出一碗酱菜并一壶浓熬茶,老汉笑容更甚“你娘又做了姜辣萝卜啊,就着这蒸饼,爹能吃上四五张。”
“您就放心吧,指定管饱,阿娘都备的足足的”张云舒笑着说道。看着一片接一片的水田,不觉叹了口气“咱家还是想办法买头牛吧,您年纪大了,有牛帮着犁地,您就能少累些了。”
老汉嚼着松软的蒸饼,满是茧子的手直摆“爹还能累的动,买头牛得要五吊钱,有这钱还不如留着给文远读书用,他出息了,以后咱们都能跟着享福。”
张云舒心里不大赞同,未知的事哪能说的准?何况自家弟弟哪有个读书人的样儿!但看自家爹爹累的辛苦,此时不想起争执,所以嘴上倒也没说什么。只道“爹爹说的是!”
话说李夫子本是秀才,多次参加科考却屡试不第,年岁渐大,加之穷困潦倒,为了温饱办了私塾做起了教书先生。只因李夫子穷困时张老爹一家帮了许多忙,所以张文远入学不仅多加照顾,束脩也经常拖欠着。按李夫子的意思是不愿意收的,但张老爹一家总觉得过意不去,无论如何也要给了,只是实在困难时就只能拖欠着。
“拖欠的束脩也该给了,二牛叔家前些年借的一吊钱什么时候能还?这都多久了?每次阿娘提及,阳春婶总是推脱说拿不出来借口一大堆,可我看梅香出嫁时的陪嫁可丰厚着哩!足银的钗环手镯整整一套,成笼的衣服,成套的家具,我看呐她就是想赖掉了!”云舒越说越是不忿。
张老爹听着一时也是无言,眉头紧锁,可见心情烦闷。说到二牛一家,便想到她们家昨日新进的女婿本该是他家的。他们张家与林铁匠家都订了亲了,两家孩子也都满意,不知为何过了几个月后林生突然跑来退婚,听闻来意一家人如遭雷劈,这可如何是好,若真退了云舒可不得遭人耻笑,后面再说亲也难了。可你不同意,对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退。最后还是张云舒出来撂下一句“那就退吧!”从此两不相干。
“唉~”云舒心里怕是还在介怀,张老爹一脸愁苦起身拍拍身后的尘土就要下地干活。张云舒见状不再言语,收拾了碗筷准备回家。一路上想着自家的窘况困境,不停的叹着气,心想银子可真是好东西,我爱死它它也不来我这儿。
回家的路上有条河,张云舒每天往返都要去河边的芦苇里瞧瞧,运气好的话就能找到野鸭蛋,带回家给文远补补,读书可是真辛苦!
张云舒将竹篮放一边,轻车熟路直奔几个点去,拨开芦苇叶仔细瞧了又瞧,竟是一无所获,心里有些不甘。又来来回回细细瞧了瞧可有遗漏,到底没辜负她的苦心,那拐角处的芦苇里被她寻到三个野鸭蛋,张云舒一步步摸索着往拐角处走,那三个圆溜溜的鸭蛋就在眼前了,喜滋滋的伸出手去拿,并小心用襦衫下摆兜着准备回去,却在稍抬眼时发现近处有个什么东西,似乎是衣衫布料,再又看到黑黑的一缕缕似头发。
张云舒有些害怕,赶忙回去,走了两步回头看看又有些好奇,想了想拿起扔掉的树枝,打定主意远远看一下。哎呀!这一看可不得了!竟然是个人,还是个女娘!
“啊!”张云舒惊叫一声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兜着的鸭蛋也摔碎了。再看眼前这不知死活的女娘,张云舒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没有看错的话那女娘的手好像动了动,再细细瞧瞧好像真的动了。
“是个活的!”活的就不怕了,摸索着走过去,这一眼看仔细了才知道这女娘大抵十七八的模样,同自已年岁差不多。女娘容颜清丽脱俗,皮肤白皙细腻,如同月光下的美玉一般。眉毛纤细而修长,不知那闭着的眼里有何等风景。她的鼻梁挺直,嘴唇毫无血色。
看着情况很不好还是先救人再说,张云舒虽同这女娘一般大小但她做惯了农活,也是有一把子力气的,用力把人扶了起来将这女娘的胳膊搭在自已肩膀上,连拖带拉。由于地面湿软,走的跌跌撞撞,好几次险些就摔了,短短几步云舒走的满头大汗。
卫红绫睁开眼正好看到一滴汗从云舒的脸侧滑下来。她的大脑经历短暂的空白后,有无数片段悉数涌来,刹那五脏六腑似绞在一起,不觉已泪流满面,看看旁边的人和周围的场景,似乎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可一切却又那么真实的出现在眼前。让人不禁恍然自已是否在做梦。
“真是可惜了那几个鸭蛋唉~”张云舒心疼的不行。这一声哀叹叹也打断了卫红绫的思绪,抬眼怔怔看着眼前的人,心里想着是真的是真的一切是真的,不是在做梦,却又不信般的掐着自已的大腿,是疼痛的感觉!卫红绫简直给自已蠢哭了,从那贱人第一次害自已开始就应该直接报复回去,可她却优柔寡断才有了让那贱人第二次害她的机会,她可真恨呐!恨自已蠢,恨那贱人狠。
来到高地处,张云舒小心将人放下时发现这女娘已然清醒“醒了啊,你一个小娘子怎生晕倒在这地方?怪危险的哩!你家里人呢?有没有同伴?我帮你去找她们!”张云舒说完却见这女娘只定定看着自已也不说话。她恍然道“噢~也不知你在水里晕了多久,身体是不是很不舒服?”张云舒接连问了几句见对方都不回答,摇摇头便自顾自去了旁边不远处用水将脚洗净了,穿好鞋子回来。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卫红绫的声音不高嗓子还有些喑哑,眼神中透露出奇异的光,正好赶上张云舒过来离得近,听到这话张云舒道“可不是老天有眼让你碰到我了,这天还凉着呢,你身上都湿透了,是不是很冷?我家离得近我带你回我家换身衣服,还得请个郎中看一下,你这趟遭遇必要得......呃风寒”张云舒话没说完卫红绫突然上前双手扶住她的胳膊,细细打量着,卫红绫像是在确认张云舒存在的真实性又像是濒临死亡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那般,双手不觉力气越来越大。
那眼神张云舒看不懂甚至有些害怕,胳膊痛极了,肤色本就不白,此刻憋的脸又黄又红,五官扭曲很不好看。她挣扎出来并使劲儿推开卫红绫,卫红绫被推的身子一歪。看她这副模样云舒深感怪异。而像是得到肯定答案的卫红绫却突然笑了起来,笑中带泪,看着张云舒眼泪越发凶猛笑的也越发大声。张云舒骇然心道这娘子不大正常呀!怕是脑子被水泡坏了,这是救了个疯子啊!心里想着还是赶紧回家,真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