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吏们散去,纷纷去忙诗会之事。
硕大的大堂之中,只剩下涂一乐与韩影。
韩影想打开心中疑惑,随即问起来:“既然已打开局面,为何不将欠条还给他们?”
“还?”涂一乐轻蔑一笑:“还了就是另一种局面了,苍白的人情与切实的忌惮完全不一样,不要低估人性的可怕。”
韩影看向牌桌:“这是你提前就想好的局面?”
“对啊。”涂一乐轻拍两下木盒:“这是最快捷的办法。”
“你若是输了呢?”
“呵呵,绝无可能。”
“中途你也曾输过啊?”
“输几局,不过是让他们入局。我打记事起,就接触各类赌局,只要我想,绝不可能输。”
涂一乐来到牌桌旁,拿起两张牌,不断翻开扣下,一连三次,每一次牌面均不相同。
韩影看得目瞪口呆,快步来到近前,检查起来,却完全看不出有何异样。
“哼,你有这神鬼莫测手法,当初何苦要饭呢?”
“呸!我那是修行,你不懂。”
韩影嬉笑起来,在牌桌上翻看:“有趣,你教教我呗?”
涂一乐走到韩影身旁,轻拍韩影肩膀,语重心长说道:“赌博并非正途,勤劳努力才是王道。珍爱生命,远离赌博。”
韩影被说教,显得她是个不干正事之徒,一股莫名怒火升腾。
涂一乐却不管不顾,向着屋子外面走去。
韩影怒气冲冲,跟随在涂一乐身后。
到了院落之中,涂一乐突然停下脚步。
韩影一个没注意,差一点撞了上去。
“你干嘛?”
“嘘!”涂一乐示意安静,随即指了指一旁工房之中:“好员工,还加班呢。”
韩影仔细听,确实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涂一乐缓步来到门口,屋门敞开着,屋内情形一目了然。
房间之内充斥着纸张、墨汁气味。
书架、桌案之上满是文书档案,虽然众多,但都被摆放整整齐齐、井井有条。
一名官吏埋头在桌案前,眼神之中满是专注和认真。
他的手指飞快翻阅一旁文书,不时用笔做着批注。
房间里异常安静,只有官吏翻阅文书和呼吸的声音。
当当——
涂一乐轻轻敲击两下房门。
官吏缓缓抬头,看向门口。
见是两位官员模样,随即站起身来,不卑不亢拱手行礼。
“请问,二位是?”
“我叫涂一乐,礼部侍郎。”涂一乐竖起大拇指,随手向后指去:“这位是韩影,皇宫侍卫副统领。”
“礼部司务厅主簿许弘,见过二位大人。”
许弘稳稳行礼,丝毫不失官吏气度。
“已经散值,为何不走啊?”
“今日一应文书、档案,下官还未整理完。”
“别人都很闲啊,都告诉本官,礼部近日并无过多公务啊。”
许弘脸上掠过一丝无奈与不屑,但转瞬即逝,恢复面沉似水模样。
“可能是下官愚钝,公务处理起来比较慢。”
“明天在勤稷学宫举办诗会,届时我将挑战天下学子。你一同前往,抄录诗会之中诗词。”
许弘看向桌案,随即微微摇头:“下官仍有文书档案需要处理,不能前去,请侍郎大人见谅。”
“你必须去,这是命令。”涂一乐无比严厉。
许弘闻言,站直了身体,眼神之中极为平静,直直看向涂一乐:“涂大人,下官对你有所耳闻。尚书大人已经下令,一应事务均不能配合你。下官人微言轻,莫要再为难。”
“嚯,说话倒是直接。”涂一乐上下打量许弘一番:“会试之事,由你来配合本官。我会奏请太后与皇上,擢升你为……”
涂一乐一时语塞,不知该升个什么官合适。
韩影站在身后,无奈微微摇头,小声提醒道:“可提升为主事。”
“啊,对。擢升你为主事。”
“感谢涂大人提携。”许弘拱手行礼,却看不出有一丝喜悦:“下官只会整理文书档案,不会操办会试,还请大人见谅。”
“做一做就会了。这是命令。”
许弘并不吃这一套,轻声冷笑:“对于官职我并不在乎,至于徇私舞弊之事我更是不会,涂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许弘拱手行礼,随后再次坐在桌案旁,梳理起文书来。
“此次会试,我作为主考,定然会给天下学子公平、公正。”涂一乐走向桌案,紧盯许弘:“你可以不相信我,可你何不试一试,为天下学子做些事情,争取一把。”
许弘眼神闪烁一瞬,随即再次黯淡下去,看向一旁的文书:“公平的会试?谈何容易?”
涂一乐向着外面走去,随之开口大声说道:“明天诗会,你不妨去看一看嘛。”
韩影跟在涂一乐身后,心中满是疑惑:“礼部官吏现在对你唯命是从,为何还要强求许弘?”
“他可不一样,这一位是干实事的人。”
“哼,那你为何不与他玩牌?让他也欠下赌债。”
涂一乐眯起双眼,看向韩影:“唉,莽夫。计策需要分人,说好听的叫对症下药。”
“不好听的怎么说?”
“看人下菜碟呗。”
韩影想了想,似乎明白一些。
若是换做是她,有人不肯听令,定然是拔刀威逼便是。
“你个许弘倒是奇怪,对你我全无半点附炎趋势。”
“哼,同样是个苦命人。”
“你调查过他?”韩影很是奇怪,涂一乐哪来的情报信息?
“调查?没那么严重,问问洪公公就都知道了。”
韩影期待看向涂一乐,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得,那我给你讲讲。”涂一乐清了清嗓子,讲述起来。
许弘家里是地方上的富商,家境十分殷实。
他从小就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神童,长大后更是名震天下的才子。
许弘父亲一心想要他考取功名,改变许家世代商贾的身份。
崇文八年,许弘参加会试,却是榜上无名。
其父听闻,进京赶考也是有许多猫腻的。
崇文十一年,许弘再次参加会试。
其父同来京都,一掷千金上下疏通打点,最终,却连正主门槛都没有摸到。
许弘再次落榜。
其父不甘心,在京都散尽家财,一心只为许弘能当官。
最终,就算是买下了一个芝麻小官,留在了京都。
许弘至此再无才子傲气,一心只想做好公务,想着日后能得到重用。
怎奈官场完全不看这些,只有官员之后、氏族宗亲可以平步青云。
许弘只得原地踏步,受着同僚排挤,干着最多的活,却一直不得提拔。
渐渐地,许弘淡出人们视野,再无当年神童才子名望。
“佩服,佩服。”韩影向涂一乐竖起大拇指。
“许弘才学的确值得敬佩,唉,这么一位才子,竟然都不能金榜题名。悲哀。”
“不,我是说佩服你。竟然查得如此之细,连我都不知道。”
“知已知彼嘛。”涂一乐眯起眼睛,看向韩影:“你这话,我全当是在夸我吧。”
“明天许弘会去诗会吗?”
“他一定会去。”涂一乐信誓旦旦:“他有着文人的执着与风骨,并且,他心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