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颉回到号房自然有人对他出去干什么感兴趣,估计也就是那些待久了的人,突然来了新人,想要问些外面的情况,也算是打发无聊时间。
阿颉不愿多说什么,因为说出来别人也不信,提审他的不是警察叔叔而是两个奇怪的人,问的问题也和案情一点关系都没有,估计原封不动说出来就被里面的人再“教育”一次吧?只是阿颉也不知道怎么说,就说正常提审问些案件的细节。
赵春又无聊的找阿颉瞎聊,在赵春的眼中也就阿颉没有表现出对他的敌意,年纪也相仿,有共同话题。赵春这个人其实本质不坏,但是可能是生活环境的原因造成他说话有时夸大其词,谁的事迹只要是他认识的人就可以成为他的骄傲。尤其是那个文叔,最近几次的闲聊阿颉就听到了好几件关于这个文叔的辉煌往事。这次赵春对阿颉说的是文叔带队出征西北某省会城市的辉煌事迹,文叔对于赵春而言犹如神祇一般,因为不仅手艺是文叔教的,刚出社会的赵春也算是被文叔照顾颇多。
回忆当年,文叔集结了认识的各路江湖好手,有三十多人参与此事,可见我文叔的号召力了吧,最让人称奇的是有好几个退隐的大佬居然被文叔叫动了。他们选择了西北某省的省会城市,预期是进行十天,所得最后平分。之所以选择这里因为这个省份盛产煤矿,又恰好时间节点是北方屯煤结束。从事煤矿产业的人们大多钱包鼓起,我说的不只是煤老板哈,还有那些搞运输的,装卸的等等整套产业链的人们。所以文叔敏锐的察觉到了“商机”,就算暴露了也不会第一时间找到他们的,因为他们是报的旅游团一起来的,旅行社的资质没问题,导游也配备齐全,跟着导游一路走走看看,导游就成了他们最好的证人。说是简单,但是人数这么多的团伙作案还是第一次了。他们因为都是成手,相互之间的配合那是天衣无缝啊。
一个公交车上,除了司机和安全员就只有一个乘客,你说可笑不可笑。提前一站下车,挤过人群不小心碰到目标,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可劲儿道歉,同伙已经下手了。
旅游路上,随时随地都有目标,不止本地人包括那些旅游的外地人都是目标。这就有的讲了,那手法跟技术一两句话也没办法说清楚,就好比,检票口排队检票观察谁有货,后面的人会通知前面的兄弟眼神手势齐全,排在目标前面的就会主动退到目标身后排队,找些理由,目标还得转身说谢谢呢。就在检票的一瞬间抬手递门票的时候出手,瞬间就收入囊中,紧接着就转移收获。不出三分钟丢的东西就已经易手七八人了。问题是还有配合的呢,不让你第一时间知道自已丢东西了,问你一句哪个景点好看,跟谁来旅游的?反正就是闲扯皮,轮番三四人就结束了一单生意。
阿颉很认真的听,他已经有点习惯了听赵春的讲故事,这些从未接触过的事情让他觉得新奇,可能是好奇心作祟或者是赵春的故事引人入胜,阿颉居然从有点排斥变成了想要知道他们最后的结果,按照赵春现在的神采,感觉这个文叔团伙估计是满载而归了。
你不知道,就这十天的时间文叔他们这些人几乎就没有闲着的时候,团队里可谓是各司其职吧,有几个追踪隐匿的高手尾随被偷的人去走趟警察局,当然这些人是那种被偷的金额比较巨大的啊,然后观察警察的动作,及时和团队里的人沟通,还有各种配合演戏的,搭句话的,打掩护的,好心编故事告诉小偷去了哪个方向的,甚至有的前辈在街头表演自已擅长的节目聚拢起一群围观群众好让同伴下手,可想而知,看热闹的人注意力都在节目上,在阵阵喝彩声中,东西都被顺走了。你说他们可怜不?哈哈。文叔的手艺那是最绝的,在大型商场里有监控的情况下,别人试戴的名贵首饰,文叔路过一下就拿到手了,最可笑的是店员居然报警把顾客说成是偷东西的。反正这类事情,在那十天里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都在上演,有单打独斗的、有团队配合的,还有放风观察的。将我们这门手艺体现的淋漓尽致,这些前辈都是狠人啊。你猜他们十天里一共搞了多少起?你想破脑袋都想不到,当初我第一次听别人给我讲的时候真的把我给惊着了。
阿颉很给面子的说了一百起?
赵春轻蔑的看着阿颉,把头微微扬起,很是骄傲的说到,那个时候我也猜的一百起,就被骂成没有境界的小狗崽。文叔他们在那十天里整整搞了七百八十多起。金额超过了百万。八十年代末啊。一百万什么概念啊!还有这个作案的数量,惊为天人!你都想不到丢失东西报警的人数,最后立案的有三百多起。那可是让当地警方很苦恼的巨大事故啊。不佩服这些前辈不行啊。现在我那些师兄师姐妹一天搞个七八个就开心的不得了,跟这些前辈比起来我们都是井底之蛙啊。
阿颉忍不住问出口:“最后文叔他们怎么样了?都没被抓啊?”
赵春瞬间就不想说话的样子:“那个……我主要是跟你讲文叔的厉害,你问这个就没意思了啊”。
阿颉瞬间了然,可能文叔团伙有人落网了。这就让赵春不想说出来了,令他如此神往的高手前辈没有全身而退,可能对于崇拜这些人的赵春来说无疑不是满满的遗憾啊。
见阿颉不说话,赵春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得向阿颉坦白到:“你可能想着文叔他们肯定没有全身而退,有人被抓了。也不想骗你,文叔他们不是个别人落网,而是全部被抓了!”
阿颉有瞬间的失神,这个结果是他真的没想到的,因为听赵春讲这些他前辈的往事,各种配合以及没有证据证人的情况下怎么会全部都被抓呢?难道是赵春故意逗自已,把那些人说的如此厉害,其实漏洞百出早被警察叔叔给盯上了,然后把他们连锅端了?
赵春变的像是霜打的茄子:“说来奇怪,听人说到最后都有这个疑问,因为那些前辈之间的配合都太完美了,所有人都确保万无一失了没有被当场抓包,对我们这行来说捉贼拿赃是最有说服力的,怎么会被全逮了呢?哪怕后来我不相信还去问了文叔,文叔不愿提起只说了句不管你做的再完美,总有人盯着你的。老话说的好,人在做天在看!”
阿颉的好奇心被整个的吊起来了,他问赵春你就没听说一点关于为啥都被抓了啊?哪怕是小道消息呢?
赵春想想了,挠了挠头:“你别说,你真像那个时候想知道为什么的我,我也是见人就问,因为文叔不告诉我,这让我更好奇了。直到后来我遇到了一个自称是参与了文叔召集的那次行动的人,我便一直缠着那个人问。可能是被我搞烦了,那个不是好人的玩意儿让我去帮他趟道,说事成了就告诉我,结果我差点折在那次的事,也算是帮他挡灾了。最后他告诉我那次为啥被抓,但是我感觉这个人就是骗我,说出来我自已都不相信何况你了。”赵春说话的语气都能感受到这个骗他的人让他很是生气,阿颉想到肯定是这个人诋毁了文叔?要不然就是编了瞎话说给赵春听。
赵春纠结了半天要不要跟阿颉说,心里的抵触让他很不舒服,但是阿颉现在的状态跟那个时候的自已一模一样,他又不忍心吊着阿颉。萍水相逢难得有人说话,赵春还是说出了他听到的结果。
“那个人起初还是坚定的说他们那次十日行动确定天衣无缝,他敢说没有任何一个人暴露。但是恰恰是他们最后一天,当天行动结束的深夜十点,几个小头目到文叔的房间分赃,他们跟团的旅游社住的酒店还是市中心的高档酒店,具体分赃的细节不清楚了,反正那个时候三十几号人都在酒店房间收拾东西,准备明天启程回去各散天涯。每个人都很开心,因为此次收获颇丰。还没高兴多久,楼下就警笛声大作,大批的警车停在了酒店楼下,把整个酒店都包围了。最后就是一网打尽。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有段时间都怀疑是某个人出卖了其余人,但是没有证据。最后给我们定的罪都是金额巨大无来源证明。搜查到的东西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已经立案的丢失物品。”赵春就像是被抽去了一半魂儿一般无精打采。“换作任何人都不相信吧,在没有暴露的情况下怎么会突然被警察全部抓住啊。你说呢,是不是也觉得这个结果的可信度不高。文叔最硬,抗了很多起被判了十多年。”
阿颉确实也有些不相信,但是他不敢对赵春说肯定是有人暴露了,要不然警察叔叔怎么可能会知道他们在哪里?或者正如那个人说的,真有可能是其中的谁背叛了。但是不管哪种结果阿颉都没勇气对赵春说出口,这个年纪轻轻误入歧途的孩子,可能文叔就是他的天。虽然不值得同情,但是身陷囹圄的两人在此刻的环境下,阿颉没有权利去嘲笑赵春什么。至少赵春没有“欺负”阿颉。
阿颉不知道的是,文叔当年之所以被抓是有个叫李铁的人第一次出任务的结果。只是这个答案阿颉和赵春永远都不可能知道。
浙江杭州某地古建筑院落里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坐在太师椅上,自顾自的手拿小巧茶壶,怡然自得。身旁一个穿着朴素的小孩子,裤子上还有几个补丁,在院落一处小池塘旁用树枝划水玩。午后阳光依旧那么刺眼,躲在此处纳凉的两人与世无争。这样的安逸时光被一个突然出现的人打破了。来人一头披肩发,头顶发箍亮出宽大的脑门。一身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高端皮鞋。一脸违和的猥琐表情,让人第一时间就觉得这是个暴发户或是痞子流氓。
老人自始至终都没看此人:“怎么有空来我这了,有啥指教啊?”来人一脸贱笑的环顾四周最后定格在小孩子身上。“无事不登三宝殿么,过来看看拜托您老接的人怎么样了,顺便看看您老身体怎么样了。作为晚辈的我也该看望您老不是。”
“废话就别说了,我都已经隐退了这么多年了。要不是你非得让我去,我这把老骨头也不想动弹。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呢,我现在的想法就是让这孩子跟着您老吧。他家里的事,我都让人处理好了,就说被高人收徒了。”
“算了吧,你还是赶紧联系你的人把他接走,我还是好好养老清闲点的好。”老人不耐烦的放下茶壶。
“忘了告诉您,我没把这个孩子的事告诉他们。目前只有你我二人知晓。”说完顺势拿起老人放下的紫砂壶端详起来。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这有点不合规矩了啊。”老人坐直身体看向孩子。
“也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让这孩子跟着您,给您找的好徒弟都不要啊?您真想你的一身本事带进土里啊。”
“您应该也知道了这孩子的能力不小了吧,现在还是懵懂状态,您稍加指导来日必成大器啊。难道您老真的一点都不心动吗?”说话的同时把小巧精致的茶壶装进西装口袋里。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但是你这样违背组织的规矩可想而知你图谋很大啊。我可不想再涉俗世了,你就另请高明吧。”老人言辞坚定的下逐客令。
“我可没什么图谋,就是觉得这个孩子不适合在组织里发掘,对这孩子没啥好处,还有就是这个孩子跟您徒弟有些关系,这样说您老应该能明白点了吧。”
“小刚子当初出事是因为这个孩子?”老人明显的情绪波动。
“没有,只是刚兄弥留之际在这孩子身上留下点东西,这个还是我多年来查出的蛛丝马迹。您难道不想知道刚兄为什么会在那么简单的任务里死了吗?我感觉只要查出来这孩子身上留下的秘密,刚兄的事就能水落石出。”
“之所以不想让他去组织里,我还是担心这孩子出问题,你也知道我那个地方太系统了。一成不变,终归不是好事。何况我信任您老,关于刚兄的事我觉得托付给您我是最放心的,您不要觉得我会怎么样,刚兄是我的结拜大哥,您老看在刚兄的面子上请不要怀疑我的用心。”难得的从玩世不恭变得如此认真的讲话。
长时间的沉默被孩子打断,“俺饿了”。
老人起身拉起孩子的手,准备带孩子去吃东西。走出去两步,停顿:“这孩子我会好好照顾,有什么事,你随时要告诉我。要不然我死不瞑目的。”
“还有就是,请龙先生您把我的茶壶放下。”老人孩子径直离去。
龙先生无奈之余拿出茶壶准备放在椅子旁的茶几上,只是还没等放下就瞬间拿起狂飙离开院子。刚要给孩子拿出糕点的老人错愕一下,随后摇头笑笑,这是什么人啊。
感觉狂奔出几里地的龙先生停下来,摸索着茶壶,喃喃自语“崔老儿的东西绝对不是凡品,白给他个徒弟这个就当是费用了。也不知道我这次的决定对不对,希望刚兄的事跟你这个师傅没啥关系吧,要不然我可是一点情面不讲的。”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是中国七大古都之一,典型的山水文化名城。气候温和,适宜久居,崔老儿在此定居真是会享福的主啊。此刻龙先生在一处石拱桥上驻足,眺望远处风景,这些年一直奔波处理各种事情,好久没一次性出现这么多的“新人”啊。希望这次可以有惊喜吧。是时候该回去看看这群人了,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这次只求不要再有遗憾就好。集体爆发的觉醒本身就说明很大的问题,不管是谁在背后搞鬼,我龙某人接着就是!
一周时间转瞬即逝,晚上七点钟阿颉在号子里看新闻联播,十点钟自动关闭电视睡觉。俨然是有点习惯了里面的生活,只是他不知道李铁和小蕊在外面忙的四脚朝天,针对阿颉的试验机制正在进行,繁琐且复杂的流程让李铁和小蕊焦头烂额。他们只希望尽快调查结束,这个阿颉真是让他们不省心啊。
阿颉最近经常性的打喷嚏,他感觉肯定是有人在骂他。
岂止是骂,想杀了他的心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