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风祭新到了办公室,并且熟练地打开情感显示面板,准备面对诸伏景光的时候,先落入他眼中的是黑泽阵。黑泽阵眯着眼睛看向风祭新,整个办公室的气氛沉闷得就像是停尸间一样。没有人摸鱼,也没有人靠喝咖啡吃点心浪费时间,大家都盯着自已的桌面,仿佛一群生怕被叫起来回答问题的小学生。
“风祭,诸伏,来我办公室一趟,”黑泽阵的语气也是冷飕飕的,风祭新看了一眼面板,黑泽阵就立刻发现了他的走神,“别走神。”风祭新连忙迅速关闭面板,他知道黑泽阵还在生气,不过黑泽阵天天生气,风祭新也习惯了。
他一直都有一种“反正黑泽教官也不会因为生气把我一枪毙了”的乐观主义精神,和边上面无表情,甚至如丧考妣的诸伏景光格外不同。诸伏景光看了他一眼,风祭新注意到诸伏景光并没有表现出和他一样的乐观(?)态度,那双好看的眼睛里面还带着提防和一点几乎不可感知的畏惧,就像是他第一次见到诸伏景光和他每一次见到诸伏景光的时候。一切都和过去没什么区别。
“不用怕黑泽教官,”风祭新说,“黑泽教官是一个好人,虽然有点凶。”
“我不怀疑这一点。”诸伏景光说。
风祭新其实很开心,因为诸伏景光并没有展现出更多的排斥——即使风祭新很擅长应对这个。同时他也并没有感觉到诸伏景光有更多的恶意,或许诸伏景光暂时不想把他抓去组织的实验室。如果诸伏景光真的要这么做,风祭新就只能停止两人之间的“恐怖平衡”,先把诸伏景光送去监狱了。
诸伏景光跟在风祭新的身边走进了黑泽阵的办公室,黑泽阵坐在办公桌的对面,即使实际上黑泽阵才是坐着的那个,他看向风祭新和诸伏景光之时的姿态依旧会令人感到居高临下。
“昨天的任务看起来很不愉快。”最先开口的让也依旧是黑泽阵,诸伏景光面对着他的表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正可能的不能说什么“其实我心情挺好的”,连风祭新都不会这样说话。他第二次感觉到了黑泽阵对风祭新的维护,这不是什么好事。于是诸伏景光像是普通人一样垂下头:“抱歉,昨天的事情我还是……”
“有芥蒂?不能接受?”黑泽阵的语气中带上了某种切实的毒辣和杀意,如果不是因为诸伏景光姑且相信黑泽阵不会在警视厅杀人的话,他恐怕现在就会夺门而出。而此时此刻,他依旧微微低着头,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说:“不可能马上接受吧……毕竟是那么超现实的事情。”
诸伏景光可以感觉到黑泽阵审视的眼神,他的手心开始出汗,心跳也开始加速,这是本能的反应——然后他想起他对风祭新解释过的战逃反应。他强行舒缓着自已的心情,从1开始,数到1000,然后反过来再来一次。然后黑泽阵的眼神移开了,诸伏景光知道黑泽阵现在正看着风祭新。
“他没有那么害怕我,但是他的确害怕怪人,”风祭新说,他也很奇怪为什么诸伏景光对自已的恐惧似乎消退了一些,“不过现在他变成怕你了,黑泽教官。”
“那么,”黑泽阵站起来了,他走到了诸伏景光的面前,这一次真是居高临下了,诸伏景光可以看到黑色皮鞋的鞋尖,“你看到了什么,那个怪人给了你什么样的幻觉。”
诸伏景光觉得有些无法呼吸,但是他知道自已必须开口。幸好,他昨天就已经准备好了谎言,于是他说:“外守一,我看到了那家伙……”
不需要伪装,在提到外守一的时候,那些情绪会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憎恨,恐惧还有一种微弱的,像是愧疚一样的情绪。他曾经做过很久的噩梦,梦到外守一走到他藏身的地方,然后一把拉开了门,只是想到他都感觉自已要过呼吸了,但他还是忍耐了下来,他这样告诉黑泽阵。
揭开自已的恐惧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哪怕事先有了准备,诸伏景光的声音还是颤抖着。黑泽阵看了一眼风祭新,风祭新微微颔首,告诉黑泽阵,诸伏景光并未说谎,然而无论是他还是风祭新,都知道一件事——没有说谎并不等于说了实话。
“除此之外呢?”黑泽阵问。
诸伏景光的拳头一瞬间攥紧了,他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过去,风祭新在黑泽阵的身边完全相当于是一个人形测谎仪,他要是说谎一定会被风祭新发现,而他和风祭新的关系并没有好到会让风祭新替他说话。不过诸伏景光很清楚,要让风祭新为自已说话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风祭新完全服从黑泽阵,换做别人可能会想要一个这样忠心耿耿的下属。
“我还看到了……我没有办法保护的人……”最后,他只能用这样模棱两可的语调说话了。
黑泽阵的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了,诸伏景光很清楚那是因为黑泽阵又看向了风祭新,他不知道现在还有一个声音在风祭新的心里尖叫,让风祭新更加偏袒自已一点,不过知道了或许他也不会多么感激这个尖叫的系统。风祭新的声音传来,诸伏景光明白风祭新会说些什么。
“说了实话,但是没说全。”
黑泽阵冷笑了一声:“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处理这家伙呢?这个混入我们之间的老鼠?”
诸伏景光可以听到布料摩擦的声音,他知道这大概代表了黑泽阵将手放在了风祭新的肩膀上,诸伏景光已经准备好了逃跑,但他不觉得自已能够在那种能把怪人的脊椎从身体里撕出来的家伙手里逃走。他在等待着审判,直到风祭新的声音传来:“黑泽教官,你叫我们来办公室,而不是当场拿下,就是因为我们没有证据。”
“是啊,没有证据,”诸伏景光的心脏一下子又回到了胸腔,“不过我们总能找到证据的,就像是现在,他留下来,不也是冒险的为了更多情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