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教过你的,如何维持和执行人之间的关系,背诵。”
风祭新刚松了口气,黑泽阵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面对教官,尤其是如此时此刻一般语气冷肃的教官,风祭新完全没有开玩笑的胆量。他坐直了身体,然后开始复述:“最重要的是,确定执行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成为执行人的,之后的一切行动都要以此展开。”
“绝大部分的执行人愿意帮助警方的原因无非是那么几种:为了逃避惩罚、原本所在的组织或者所做的事情已经超越了他的底线、认为协助警方可以获得更大的利益。在确定了执行人的需求之后,判断执行人的需求是否是可以满足的,在必要的时候满足他们不涉及到底线的要求,用可以确保执行人安全的方式和他们沟通,并且建立足够的信任关系。”
“如果有机会,在确定了执行人确实具有挽救的价值后,尝试激发执行人向往平静生活的心情,然后还有……”
“可以了,”没等风祭新说完,黑泽阵就抬手打断了他,“既然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什么,就应该知道,和执行人交流中最重要的一点是保护好自已。考虑到执行人的身份不应被随意透露,你对你的执行人的评价是什么?”
风祭新沉默了一会儿,在仔细思考之后他做出了回答:“他是个很有负罪感的人。”
“嗯。”黑泽阵哼了一声,意思是让风祭新继续。
“他一直都绷紧着神经,比起他不开心或者是别的,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他不希望自已能够开心起来,他将轻松或者说愉快的心情视为一种自已不配获得的东西,我和他进行的短暂交流中,他无数次表达了如果不是因为还有人在拖着他,他早就自杀了。而他愿意成为这个执行人,也是为了赎清他过去的罪孽。”
“最麻烦的一种,”黑泽阵说,他的态度还是和之前一样差得离谱,“不过这种人确实是难得好收尾的人。”
风祭新点点头,认可了黑泽阵的说法。
鱼冢三郎一直都没有说什么,不过这个本来也不是他插手的事情,直到他开着车,接近了外送中心的时候才终于开口:“风祭你倒是从以前开始就同情心泛滥,现在恐怕已经想着要怎么拉他一把了吧?如果真是这样,最重要的还是保证你自已的安全,然后才是弄清楚他想的到底是什么……”
这么说着,他笑了一下:“我在之前也是大哥的执行人,所以我很清楚,有时候就算嘴上说得很好听,这个时候人还是浑浑噩噩的,哪怕真的有人要伸手来拉自已一把,脑子里想的也是那家伙多管闲事——什么都不懂的家伙,只是人生抓到了一张好牌而已,凭什么对老子指指点点。”
风祭新点点头,又摇摇头,他觉得自已的那个执行人并不像是鱼冢三郎说得那样,他可以感觉到对方有着比自已看到的更加坚定的心,而变成现在这样并不是他所需要的。当然,风祭新很清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自已不该这么说,所以他只是微笑了一下:“我明白了,啊,说起来,他约我明天一起去吃饭。”
“啊?”
“你说什么?”
黑泽阵和鱼冢三郎同时开口了。
风祭新眨了眨眼:“哎,怎么了吗?不能和执行人一起吃饭吗?那我现在拒绝……”
黑泽阵抬起一只手,让风祭新赶紧闭嘴:“每次我决定尊重你一点的时候,你就要开口说点什么。他让你去哪里吃饭,吃什么,谁付钱,之前你们有没有吃过饭?”
“银座新开的法餐店,吃蜗牛,他付钱,因为他知道我的经济状况不好,还在还助学贷款,之前我们也吃过几次饭……我做错什么了吗?果然下次还是我付钱比较好?”看到黑泽阵严肃的表情风祭新就忍不住向后缩了一下,靠在了椅背上。而鱼冢三郎一言不发,他忍住了想说的一切。
黑泽阵拿出手机开始搜索:“那可不便宜……哼,你难道不觉得他不怀好意?”
“没有啊……”风祭新摇了摇头,抬手去摸自已的眼睛,“他并没有给我什么不好的感觉,也没有跟我说过除了姓名之外的谎话,甚至他一开始就告诉我,因为他工作的地方是个危险的跨国犯罪组织,他只能用假名和我沟通……哦。”
“呵。”黑泽阵还是没忍住冷笑。
“那个,日本的跨国犯罪组织,应该不会很多……吧?”
“其实并不算少,但是能够嚣张到为了灭口一个和他们交易过的人就打算爆破新干线的组织只有一个。”黑泽阵说,然后因为他居然说了“只有”这个词语感觉到一阵无奈,什么时候有一个嚣张的恐怖组织居然已经是值得庆幸的事情了,他也不知道,但他知道这个世界确实不对劲。
“恭喜你,”在稳定了情绪之后,黑泽阵说,“你招揽了一个组织的成员,让他当你的执行人,而且按照他居然能够搞到爆破新干线的计划,还能给你送来炸弹设计图,他说不定还是个代号成员。当年公安的人要你去当卧底的时候我就不该帮你拒绝,你天生就是干这行的料。”
“我不想去当卧底,”风祭新说,“当卧底就不能到黑泽教官的手下工作了,还是说黑泽教官你也想当卧底?”
“别恶心我。”黑泽阵说。
车在这样轻松愉快的聊天之中停在了外送中心的停车场,风祭新先下车,帮黑泽阵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黑泽阵走在前面,风祭新和鱼冢三郎跟在他的身后,三人气势汹汹地走进了外送中心的大门。
在出示了身份证明之后,负责人立刻答应帮警察调用员工的资料库,只是在看到那张烧伤严重的脸的时候,他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他是……”
“他是?”风祭新问。
“他自称是松原丸……”负责人说,“之前想要来我们这里工作,原本他的身份证明都不全,但考虑到他是残疾人,我们很同情他,还是给了他一份临时工的工作。”
风祭新看了黑泽阵一眼,没有得到闭嘴的要求,于是他开口了:“真的是因为同情,而不是因为他需要的工资少吗?”
负责人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