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有再发出声音,包括仔仔。
成年人之间的低气压即使他不懂,但是也能感受到与平日里不同。
周颂梅跟在宋建平身后,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有宋建平的把柄在手,所以并不担心他不答应自已的要求。
同样的,她很清楚,宋建平的底线在哪里。
只要自已不越过那个界,便能够为所欲为,予取予求。
宋建平并没有将他们带去校长办公室,而是带去了教师宿舍。
现在是上课时间,比起教学楼那边,教师宿舍这边更加安静,适合谈话。
宋建平将仔仔放到沙发上,给他拿了一包沙琪玛,但是并没有像往日一样给他打开。
周颂梅见状,知道宋建平心里还有芥蒂,于是自已走过来给仔仔剥开,顺手自已也拿了一个打开吃。
为了节省,他们娘俩早上都没有吃早饭。
甭说小孩子了,就是她自已,也饿得不得了。
宋建平则去关上了门,走过来时看到狼吞虎咽的周颂梅和仔仔,有种咎由自取的感觉。
对于他们两个,他曾经是无比真心且用心的对待他们。
只是现实总是无比唏嘘,他们带给他的伤害,无论如何也无法弥补。
宋建平走到单人座坐下,扫视了一眼周颂梅:“你又来干什么?”
周颂梅飞快的将最后一口沙琪玛塞进嘴里,然后边擦嘴边使劲儿往里吞。
“爸——”
听到这个称呼,宋建平凌厉的目光扫了过去,周颂梅立马噤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我们现在真的是走投无路了,他坐牢了,没人帮着带孩子,我又不能去上班,现在一点儿钱都没有了。你......你可不可以再......”
周颂梅现在才知道,伸手要钱的为难。
也是这一刻,她才意识到以宋建平的为人,当初对她有多容忍。
但是她也是无辜的,如果可以选择,她也希望自已是宋建平的女儿,而非聂二狗的女儿。
宋建平有点无语,她是怎么好意思来开口问他要钱的。
但是想到两个人拥有同一个秘密,还是积了口德:“你不去问孩子的爸爸要钱,不去自已想办法赚钱,到我这里来张口闭口就是走投无路了,怎地?我是观世音,必须普度众生呐?”
阴阳怪气的论调让周颂梅十分尴尬,但是又感觉到了一丝轻松。
宋建平这种态度总比对他们母子视而不见要好。
仔仔吃完了一个,又拿起一个,半天都没有撕开包装袋。
于是周颂梅接了过来,边开边说:“对于我和仔仔来说,你是。”
这高帽子戴的猝不及防。
宋建平看着仔仔的吃相,问道:“这是没吃早饭?”
周颂梅点了点头,苦笑着说:“这段时间,能省则省,有一顿没一顿的。”
周颂梅企图用可怜的状态让宋建平产生怜悯心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这副样子,宋建平非但没有同情她的遭遇,反倒有一丝庆幸。
庆幸她不是自已的亲生女儿,庆幸自已的女儿是宋菱歌。
周颂梅以前也算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所以他对她也算是给予了无限的厚望。
毕竟没有哪个父母不望女成凤。
两个女儿对比起来,他更加宠爱周颂梅一些。
原因是觉得周颂梅跟他一样,出身贫寒,不像宋菱歌从小在姥爷姥姥那种高知家庭长大。
手心手背,还是有所区别。
真相大白之后,他突然发现,周颂梅到底是老鼠的孩子,所以没有那种优秀的基因。
离开了他的庇护,连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反倒是宋菱歌,即使没有他,也能过的十分耀眼。
甚至,学校同事,以往邻居,私底下说起来无不夸他生了个好女儿。
宋菱歌的优秀继承于他。
想到这里,宋建平的心里升腾起一股自豪。
可能唯一遗憾的就是自已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不过他不会认为这是自已的问题,只会将过错归结于那个骗子。
宋建平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因为周颂梅,宋菱歌变得不再尊崇他这个父亲。
上次周颂梅来跟他说宋菱歌心机深沉,他并不是不信。
只是他觉得心机深沉并不是什么坏事,只要女儿别把这番心思用在他身上。
后来宋菱歌过来,他发现她将自已和周颂梅视为同一类人,于是他心虚了,心寒了,想过动手一了百了。
不过现在,他的背脊上起了一层冷汗,幸好自已当时没有那么做。
说到底,宋菱歌和他有无法磨灭的亲情,周颂梅取代不了。
这个女人,不过是为了自已的利益,不惜一再挑拨他们亲生父女之间的感情。
要是没有周颂梅,他对宋菱歌不会那么忽视。
而宋菱歌那么重感情,自然也不会疏离他。
有了这种认识,宋建平突然警觉起来,原来直到现在,周颂梅还在利用他。
他觉得无比恶心。
此刻,周颂梅也觉察到宋建平的反应不太对劲。
按理来说,听到别人的悲惨遭遇,怎么也不会露出这种嫌恶的表情。
周颂梅不知道自已哪里说的不对,但是她知趣的闭嘴了。
宋建平拿起随身携带的保温杯,也不答话,自顾自的喝茶。
这时仔仔走了过来,奶声奶气地说:“姥爷,我也想喝水了。”
宋建平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吹浮沫。
仔仔被无视,以为宋建平是没听到,又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宋建平冷不丁被扯,晃荡着将杯中的茶水洒了出来。
这是不久前刚泡的茶水,很烫。
被茶水烫到的宋建平忍不住吼道:“你扯什么?”
仔仔挨得近,也被溅出来的茶水烫到了一点,加上宋建平的吼叫吓坏了他,于是大哭起来。
周颂梅这才慌了,赶紧过来抱住孩子。
刚刚她一直注意着宋建平和仔仔,希望儿子能够得到宋建平的怜惜。
谁知道,这个男人翻脸如翻书。
“哭哭哭,就知道哭,烦死个人了,要哭就滚出去哭。”宋建平的手上被烫红了一大片,他一边起身一边吼,朝水龙头去冲凉水。
他一个大男人都受不了疼,更何况仔仔这么小个孩子。
周颂梅总算有一点做母亲的样子,忍不住吼出来:“他那么小,懂什么,你吼吼个什么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