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牢狱中的光线愈发昏暗,周围的牢吏也都换成了执刀军士。
那些军士听到脚步声后手掌本能的握住刀柄,一个个杀气外漏,如同地狱索命的鬼差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等到脚步声走近,军士们看清沈君屹的面容后才收敛了气息,恭敬的行了一礼:“沈大人。”
沈君屹点了点头,头也不回的说道:“当初我接掌刑部尚书之后,便命人将这牢狱扩大了些,同时向陛下借来了这些禁军将士。”
“皇恩浩荡啊!”萧柠钰感叹了一声,只是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讽刺之意。
在刑部尚书面前暗讽皇上,若是真要细究起来,沈君屹完全可以治萧柠钰一个大不敬之罪,但他却像没听到一样,继续朝里面走着。
直到周围再无其他军士,一位二十余岁的男子快步迎了上来。
萧柠钰看到对方第一眼便觉得有些熟悉,等对方走近了才明白这股熟悉之感是怎么回事。
对方那张脸几乎是按照沈君屹为模子复刻出来的一般,一举一动都颇为相似。
“沈大人。”男子上前对着沈君屹行礼,但萧柠钰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之感。
对方的行礼动作没有丝毫问题,只是没有旁人对沈君屹的那种敬畏,看起来十分从容。
“舍弟,沈君啄,现任刑部主事。”沈君屹那张寒冰一般的脸有了一丝松动,语气也变得平和了些。
“沈家双壁之名,早有耳闻。”萧柠钰客套了一番。
但很快她便有些后悔了,因为沈君啄听到他这句客套话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哦?姑娘印象中的我是个怎样的人?是风流倜傥还是凶面獠牙?是平易近人还是如我兄长那般铁面无情冷冰冰呢?”
萧柠钰:“我....”
不等她说完,沈君啄便伸手打断了她的话语,同时撩了下自已的发须,自顾自的说道:“遥想当年,我也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上门提亲的大户小姐能从东城门排到西城门,奈何我无意男女之事,只好躲进刑部,以此来断了那些姑娘的念想,不想今日还是被找到了,真是时也命也。”
萧柠钰:“....”
这人真是沈君屹的兄弟?
她有些怀疑的看了沈君屹一眼,对方朝着他回了一个无奈的表情,表示确实是自已亲弟弟。
“咳咳。”沈君屹清了清喉咙,打断了对方的自我陶醉:“君啄,先办正事。”
沈君啄这才收敛了些,带着她们二人走进最里面的一间牢房。
这间牢房与其余不同,所有的门栏皆由铁器所铸成,五条铁链绑在苏管家身上,整个人如同一个大字一般分开,无法动弹。
沈君啄倚靠在墙上,指了指苏管家:“按照兄长所说,这人太过重要,所以还没动刑。”
萧柠钰点了点头,慢步踏入牢里:“多谢二位,剩下的便交给我了,只是一会儿还需沈君啄大人记录下审讯供词。”
沈君啄愣了下,有些怀疑的看了萧柠钰一眼,他查过苏管家的信息,最终得出了一个结果,对方是死士。
这类人早已不在乎自已的生死,所求不过只是家人平安罢了,而苏誉便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才将对方的家人接到了苏家安置,绝了最后一丝顾虑。
所以沈君啄实在想不明白,这位瓷娃娃般的姑娘哪里来的自信能让苏管家开口。
他凑到沈君屹身边小声问道:“兄长,这姑娘能行吗?”
“要不你去审,我来记录?”沈君屹瞥了他一眼。
“别,还是我来记录吧。”一听到要自已去审讯,沈君啄连忙坐到桌案旁开始研墨,准备记录口供。
萧柠钰缓缓上前,从各式各样的刑具中取出了一根棍子,又拿起几块黑布蒙住苏管家的眼和嘴巴,同时找了两块棉絮塞进了对方的耳朵里。
“兄长,她这是?”
正当沈君啄好奇之时,萧柠钰已经挥出一棍,打在了苏管家的腹部,巨大的力量使得木棍断成两节,鲜血从口中喷出,虽然黑布挡住了大部分,但仍然有一丝血渍溅到了萧柠钰的衣衫上。
“啧。”看着自已衣衫上的血渍,萧柠钰有些无语,扭头说道:“沈大人,你们这黑布怎么还漏血呢?”
她又踢了一脚旁边断掉的木棍:“刑具也该换些新的。”
沈君啄整个人已经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这位外表清秀的姑娘还有这样一面,后背忍不住一阵发寒。
“明日按柠钰姑娘说的写在刑部支出上,年底报陛下批红。”沈君屹敲了敲桌案,叫醒了发愣的沈君啄。
“哦,好,好的。”沈君啄很快回过神来,连忙应了几声。
“看来只能换一种方式了。”萧柠钰看了看手中断掉的木棍,有些嫌弃的扔到一边,同时又将苏管家眼上的黑布取了下来。
“苏管家,现下如何?”萧柠钰看了苏管家一眼,试探性的问道。
苏管家艰难的睁开双眼,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手臂上的袖袍便已经被剑气所撕碎。
萧柠钰将长剑收回鞘中,又找出两块黑布绑在对方的手臂上。
等到一切都准备好之后,萧柠钰取出一根细针,直接扎在了对方手臂两侧,鲜红的血液慢慢滴落而下,仿佛无休无止一般。
时间如流水一般划过,地面已经被鲜血所浸透,苏管家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原本坚定的神色也开始有了动摇。
“你....你们....”苏管家张开苍白的双唇,艰难的吐出几个字,但却没有了后续。
“他刚刚在说话吗?”萧柠钰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看向沈君屹。
“不曾听到。”沈君屹摇了摇头。
“哦,那就好。”说着,萧柠钰从袖中掏出一个东西,扔到桌案上:“沈君啄大人可认得这个?”
“这是?”沈君啄有些好奇的拿起那根手指,仔细端详着,但却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他不明白萧柠钰是什么意思?
“手指粗壮,死者应是一位男子,上面的疤痕老旧,应当是多年前烫伤所至,根据指尖的血迹来看,应当是刚死不久。”一旁的沈君屹看了一眼指骨,接过了萧柠钰的问题。
“沈君屹大人好眼力,确实是刚捡到不久。”萧柠钰赞叹一声,同时故意让出一个侧身,使得苏管家也能看到这节手指。
果不其然,苏管家的眼神瞬间有了变化,整个人忍不住的颤抖起来:“你....你是从哪里捡到的?”
“哦?你是说这根食指?”萧柠钰拿过食指,直接扔到苏管家面前,环抱双手说道:“千云大街附近捡到的。”
萧柠钰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响彻在苏管家的脑海,使得他本就动摇的内心更加脆弱不堪。
“不....不可能,这是假的,一定是假的!”苏管家拼命的摇头,整个人几乎陷入了癫狂。
“是假的吗?”萧柠钰走近了些。
“假的,他们不会这么做的,一定是你在骗我!”苏管家双目通红,拼命的喊着。
“是我在骗你吗?”萧柠钰将食指踢到苏管家脚边,露出上面的疤痕。
昏暗的烛光照映出手指上的疤痕,苏管家内心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溃,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血水里。
“他们背叛了你!”萧柠钰忽然开口说道:“你为他们出生入死,做了那么多肮脏的事情,可当你被抓之后他们却将你视为弃子,还杀了你的家人,是他们背叛了你。”
“我没错,是他们的错,他们欠我的!”苏管家癫狂的说着。
“你和你的家人做了替死鬼,可他们不仅活着,还享受着荣华富贵,他们手上拿的是沾血的银子,是你家人的血,你儿子的血!”萧柠钰快速说着。
“没错,我要他们死,我要他们给我家人偿命。”苏管家猛地抬头看向萧柠钰。
“如何偿命?他们在朝中身兼要职,又未通敌,如何能置他们于死地呢?”萧柠钰叹息一声,眼神露出一丝悲悯:“不若忘了此事吧,就当这一切没有发生过。”
“不,我不能忘!”苏管家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切的说道:“他们让我倒卖军粮,收买各级官员,还....”
“还什么?”
“还让御医在给萧挽月的药里下毒。”
“你....你知道自已在说什么吗?”萧柠钰双手紧握,声音有些颤抖。
“下毒之事不要记。”沈君屹对着沈君啄低声说道。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苏管家继续说着:“但萧挽月生性谨慎,为了不被她发现,于是将毒药换成了另外一种补药,这种补药对于常人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对萧挽月这种虚不受补的人则是慢性毒药。”
“可有证据?”萧柠钰强行压下自已的怒火,哑声问道。
“有,他们之间来往的密信在我秘宅的床榻之下,你们可以派人去取。”苏管家回道。
闻言,沈君屹迅速召集亲信去苏管家所说的私宅去取那些密信,同时将笔录递给对方画押。
没多久亲信便带回了一个匣子,里面装满了信件,萧柠钰将其拿到苏管家身前问道:“所有的密信都在这里了,没有遗漏?”
苏管家连忙回道:“绝无遗漏。”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一道剑光瞬间划破了他的喉咙,苏管家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萧柠钰,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
萧柠钰擦去长剑上的血迹,冷声说道:“你做的事情,早已没有生路可言。”
“苏管家畏罪自杀,记录在案。”沈君屹面无表情的说着,旁边的沈君啄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