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康幼璇一样将康允泽科考之事放在心上的还有崔灏,于他而言,县试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但他到底是正经科举出身,对于科考多得自已的一套学习方法。
他搜罗了近五年来的县试真题,又一一作了解答,圈出重点,还另拟了几道试题,一并交给了康允泽。
康允泽收到之后自然如获至宝,同二哥康允行一起反复研读确实获益良多。
考前的日子转瞬即逝,眨眼就到了八月初七。
国公府离学宫的距离不算远,但天还没亮,康允泽同二哥康允行还是早早地起了。两人早上吃了些包子肉饼,没有喝粥连水都没喝,就怕进了考场上茅房。
倒不是考试中不让去茅房,但是要在考卷上撮个签,考官看到这个签,印象分便低了,谁都不敢冒这个险。
国公府的马车载着两位少爷停在了学宫附近,即便他们提早到了,但门口还是挤满了赶考的考生。
这其中虽不见双鬓斑白还来赶考的老年人,但饱经沧桑的中年人却有不少。康允行本以为自已四弟八岁的年纪在这儿应该显得尤为突出,谁知转身就见到一个身高不足四尺的垂髫小儿。
康允行还来不及感慨,学宫门口的差役便指挥起众人排队进场。
县试共五场,每场考试隔五日举行一次,前一场考试通过者才有资格参加下场,且每场考试录取人数依次减少。
考试全部完毕,由知县对通过考试者进行排名,第一名称为“县案首”,只要没有其他问题,便不用再参加后面的府试和院试,直接获得秀才功名,其余通过者则获得了接下来参加府试的资格。
第一场考四书文两篇、五言六韵试帖诗一首,康允泽细细看过题目,又在草稿纸上捋清思路,才提笔开始答题。
等三道题答完,已经将近日暮。
康允泽又检查了两遍,才等来放行。
“四弟。”康允行站在学宫门口,缓缓地喘气,可见也是跑着出来的。
“二哥。”康允泽连忙走了过去。
两人在外也并不多谈,等上了马车才交流起答题的心得,康允行听完康允泽的作答思路之后,叹了口气:“我于诗赋上确实没什么天分,一首春字五言六韵也是做得马马虎虎。这次要想考中恐怕是难了。”
“二哥,成绩两日之后才出,何苦现在庸人自扰。”康允泽安慰道。
“四弟说得是。”
只是等待结果的焦虑不是康允泽一两句话就能消除的,康允行的生母张姨娘在沈、朱两位夫人的手下讨生活,日子本就艰难。就是他自已这入学的机会也是来之不易,他岂能不珍惜?
两日辗转难眠,等到发案当日康允泽在院门口瞧见的就是眼下青黑的二哥。
考试的名次依旧是张贴在学宫之外,附近酒楼茶馆早早就被人预定了位置,考生都等在左近。
康允泽和康允行的小厮一早也赶到了学宫门口,等着发榜之后将消息传回来。
原本康允泽是不必去的,可看着康允行坐立难安的模样,还是决定同他走一遭。
两人也未坐马车,徒步行至学宫附近,人也越来越多。只是众人面上神色各异,有的沉默不语、有的面露喜色、有的惊惧难安、有的眉头紧锁。
康允行仿佛瞧见同样紧张的自已,朝着康允泽歉然一笑:“不过是场县试,我就这般如临大敌,二哥是否太过无用了。”
“凡人都有七情六欲,追求功名利禄是人之常情。”康允泽面色不变,比起康允行,竟丝毫看不出紧张的情绪。
康允行还未答话,从旁“唰”地散开一把折扇,扇子上绘着青绿色的避暑山庄盛景。
“要我说考中有什么好的,人生在世及时行乐才是要紧!”
说话的男人瞧着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摇头晃脑,一脸玩世不恭,摇着折扇漫不经心。他衣着不俗,着了一件金丝镶边的锦袍,腰间则是系着一条玉带,身后跟着两个鞍前马后的小厮。
他瞧着也没有要再同康允泽两兄弟搭话的意思,收了折扇,摆了头潇洒地进了旁边的酒馆。
康允行瞪眼瞧着那男人洒脱的背影,心中奇道:这是哪里来的怪人?
康允泽瞧着他倒是有几分面熟,在脑海里转了几圈,终是对上了一个人:“他好像是谢家的谢怀与。”
“原来是他!”对于谢怀与此人,康允行也有所耳闻。
谢怀与的娘亲是平阳公主的表妹,嫁入江宁谢家。谢家是书香门第,百年清流,说起来谢家的历史比大渊朝还要久远些。
但就是这么一清贵世家,就出了谢怀与这个异类。
他年方五岁就因在皇家祭典上尿湿了贡品而闻名,七岁在街头斗鸡走狗,九岁就跟着一班清客相公吟风弄月,十一二岁已经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了。
不过近些年谢怀与出名却是因为他屡次参加县试屡次不中,在京中的考生中得了个谢瘟神、谢不中的名号。
康允行想起谢怀与还有好色的传闻,屋里凡是个头脸整齐的都不放过,前些日子还为个十七八岁的女孩闹上了公堂,就愈发觉得晦气。
他皱皱眉头,拉着康允泽往旁边走了几步,就听见学宫门口有人大声喊道:“放榜了!”
铜锣声渐响,人群朝着张贴榜单的地方涌去。康允泽立在原地没动,倒是康允行脚下抬了抬,被康允泽拉住又不好意思地笑笑:“反正名次已经公布,早看晚看都是一样的。”
他们等了一会儿,榜前的人还是久久未散,就在康允行等不得的时候,国公府的小厮终于是左挤右窜地跑出人群。
“二少爷,四少爷,中了中了!”
小厮满脸喜色,一个滑步停在了两人面前,一拱手,连声道喜:“恭喜二少爷,列三十四名。”
康允行悬了半日的心终于是放下来了,他旋即问道:“四弟呢?”
那小厮道喜之声更甚,两眼都放了光:“四少爷,县案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