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儿郎,万家求。
崔灏声名在外,自然不止朱氏一人看中。
秦国公府大房的霍夫人膝下也有一女,名唤祝宁贞,年方十四,正是适婚之龄。她也替女儿相看过几位世家公子,可总有一处不尽人意。
国子监祭酒崔景衡崔家也曾被她嫌弃过门楣低微,可等到崔灏高中之后,形势便不同了。年仅十八的探花郎,前途无限,更不提他品貌非凡、一表人才。听说放榜那日,跨马游街的时候,人群里的绒花、荷包、香囊大都是朝着崔灏扔去的。
韦夫人这处聊得热络,小姐们也聚在一块儿边赏菊边用膳。
坐得最偏的那位太常寺丞的姜夫人在众人之中不仅夫家地位最低,自已也不过是个举人的女儿。若不是国公府的二老爷是自家夫家的上司,她无论如何都攀不上国公府的门。
可她身份虽低,心性儿却不低。
她母家有一侄子,父母早亡,跟着祖母长大,如今已经年过二十,于婚配上还无着落。
说起来,也是家门多灾、命途不好。
姜如珮的兄长原也是永兴元年的二甲进士,在都察院观政之后也留用了。从司狱到都事,虽然晋升艰难,但好歹也迈入了七品官的行列。不惑之年,事业平顺、家庭和睦,膝下一子一女也还乖巧懂事。
可偏就这么巧,带着妻子回乡省亲时竟会遇到山匪,夫妻俩一命呜呼。
家中的顶梁柱塌了,一双儿女只能由姜如珮的老母亲独自照拂。老太太严厉,盼着孙儿姜回能出人头地。
也幸好姜回不负所望,两年前入了京中的羽林卫,又因护驾有功升了忠显校尉,是从七品的武散官。
老太太原先一心望孙儿扑在事业上,如今事业有所小成,便开始担忧起他的终生大事。
早几年也不是没有媒人上门,毕竟姜家烂船还有三斤钉,光是京中独门独户的二进四合院就足够不少人艳羡。
只是来说媒的那些人原本老太太就瞧不上,现下孙儿升了官,她就更入不了眼了。
思来想去,还是找到了嫁给太常寺丞的女儿,望她能多上心,给侄儿寻一门称心如意的亲事。
母亲所托,姜如珮不敢怠慢,同丈夫商量之后,不知怎地就说到了上司康启廷家中的亲眷。
康家是公侯子爵之家,本不是他们能肖想的。
可康家的三老爷乃是庶出,虽与康启廷是一母同胞,但去得早,留下的女儿亦是庶出。
若真能结为亲家,不仅替外甥解决了一桩大事,还对丈夫有所助力,岂不是一石二鸟的美事。
姜如珮就打起了这位二小姐的主意。
菊花群绕,姜如珮早就在落座之后暗暗观察过这位二小姐。但见她身姿婉约、容颜姣美,举手投足皆能看出她稳重端庄、恬静贤淑。
姜如珮对康幼璇的第一印象就颇为不错,宴席过半,又同她攀谈起来。
“二小姐,府上的菊花可真多啊,我见识短浅,不知你可否领我瞧瞧,给我介绍一二。”姜如珮虽出生书香世家,但自幼不喜读书,说得话粗浅直白。
年纪相仿的大小姐和三小姐都离得很近,对于姜如珮说得话两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十二三岁的年纪早知晓人事,姜如珮缘何要拉上康幼璇独自说话,几人都看得出其中的心思。
康幼宜闻言面色沉静,仍低头用着面前的那碗酒酿金桔团。康幼沁的性子却是直爽乖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笑声不大不小,却正好落在康幼璇的耳朵里。
她起身的动作微顿,只一瞬又恢复如常,独站在后边的元宵瞧见她白嫩耳垂红了一片。
康幼璇跟在姜如珮身侧,行到一片茂盛的菊花前,刚点摘了两株奇珍九华,就被姜如珮出声打断。
“不知二小姐年岁几何?”姜如珮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康幼璇,方才还不觉得,离得近了更见她生得一张端丽冠绝的鹅蛋脸,两颊笑涡霞光荡漾,真真是一副好容貌。
康幼璇微微一笑,答得落落大方:“幼璇今年刚满十四。”
“十四...”姜如珮喃喃,又接着问,“京中贵女之间宴席多,我也常出来走动,倒不见二小姐出席。”
丹仙跟在自家小姐身后,闻得此言,眉目一皱。
谁都知这般年岁的小姐要去宴会,多是家中长辈带着参加。可小姐的生母杨姨娘只管烧香拜佛,东所的二夫人又不能时时顾及周全。若是姜夫人是无心还好,若是知道家中情况,还作此问,真是有意伤心了。
“前些时候染了风寒,大夫说幼璇不宜出门。”康幼璇淡淡地笑了笑,一番说辞合适得宜。
若是旁人听闻此言,必得关心几句身体是否康泰。姜如珮却恍若未闻,又连着几问将康幼璇境况问了个遍。
康幼璇一一连消带打,语焉不详,倒是没让她琢磨出什么门道来。
只是秋日冷风一荡,又说了这好些话,前几天风寒引发的喉疾,似乎又卷土重来。
她捂了帕子,轻咳两声,丹仙立马将一件香杏羽丝缎面的披风盖在了康幼璇的肩上。
丹仙心疼小姐,见不得她被人盘问,自作主张地道:“小姐,你喉疾未愈,婢子之前着人热了白姜红糖水,这会儿温度正好。”
奴婢擅自做主,插了话来惹得姜如珮有些不满,只是她还没开口,就见康幼璇福了一礼:“姜夫人,幼璇身子不适,恐不能陪夫人多逛了。”
说着,康幼璇只同姜如珮略一点头,便转身离开。
园子里人多,丹仙不好说什么,只在离了姜如珮几步远的时候鼻孔出气,哼了一声。
元宵耳聪目明,将菊花丛边这出相看的戏码从头看到了尾。她是不知姜家想要说给康幼璇的儿郎是哪一位,可观这位姜夫人的做派就够年轻小姑娘喝一壶的了。
元宵想到蕊珠生辰那日蕊霞的一番感叹,心中生出些对康二小姐的同情来。
明明是国公府的小姐,明明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偏生就要受这好些没来由的闷气。
她也实在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