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奶娘抱在怀里的五少爷粉雕玉琢,像是粉团捏的一般,肉乎乎的爪子朝着元宵来回摇晃。
元宵乍一听见侧夫人的话,还当是自已听错了。可抬头瞧见朱氏目光温和地鼓励,她只得接过奶娘手里的白瓷碗。
元宵还是英莲的时候,跟在拐子身边也是带过孩子的,换尿布、喂米汤,这样简单的活儿她都做得顺手。
她舀了一勺米油,也不用嘴吹,只轻晃着降下米油的温度,再送到五少爷的嘴边。
五少爷一贯在用饭上不老实,谁知道这回对着元宵,他竟肯乖乖张嘴。
“啊!”
五少爷含住勺子,吸溜完米油,又冲着元宵张嘴。
因为五少爷的配合,半碗米油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喂了个干净。
朱氏见儿子吃得香甜,还餍足地打了个饱嗝,欣慰地将五少爷抱在怀里,才又缓缓道:“看来你和兴儿有缘,春桃也一直说你贯来仔细稳重,午后你得空就来陪五少爷玩吧。”
元宵没料到自已不过来送个餐食还送出来个新差事,她自是不敢忤逆朱氏,凛然应是。
朱氏心情正好,对着怀中的康允兴柔声细语:“让元宵姐姐来陪你玩儿,好不好?”
康允兴生得玉雪可爱,咧着嘴露出一点白生生的米牙,虽不会说话,但好像是听懂了一般,乐得眯起眉眼,咯咯直笑。
元宵内里那个经历三世、见惯沉浮的灵魂,看到五少爷天使般纯真的孩童笑容,也终究是心里一软。
为着朱氏的吩咐,元宵每日午饭后都不再被安排其他的活计,而是一心去清风院陪着五少爷玩乐。
说是玩乐,其实五少爷不过半岁,也只会趴着乱爬。元宵只坐在床边的脚凳上,防着他不让他磕着碰着,或是拿了拨浪鼓之类的玩具逗着他笑。
五少爷因着还同朱氏住着,身边伺候的人不少。只是他年岁尚小,朱氏的丫头又都上了年岁,能陪着他闹的还真没几个。
元宵极有耐心,五少爷扔了球,她就去捡,反复十几次也丝毫不恼。
元宵又细心,凉了半分热了半分,她都及时顾着,一点儿不叫五少爷难受。
连日下来,五少爷愈发乐意黏着元宵。
朱氏几番观察,瞧见元宵人前人后都待康允兴妥帖周到,也终是放心。
“小厨房那个叫元宵的丫头虽是沉默少言,却是个老成用心的。这几日她给兴儿做的南瓜玉米泥、番茄鳕鱼泥,我也尝了,精细顺滑,是费了心的。”朱氏在春桃面前夸了元宵不止一次。
春桃笑着给朱氏布菜:“她给五少爷做得那些吃食红红绿绿的,我看着都有食欲,倒不像从前大小姐吃的那些。”
朱氏尝了一口南栗乳鸽燕窝盅,又问:“这燕窝也是她炖的?”
春桃点点头:“上次您说她的冰糖牛乳燕窝做得不错,安姑姑就把炖燕窝的活儿都交给她了。”
“甜的燕窝做得适口,咸的也做得有滋味。”朱氏略一思索,缓缓道,“如今院里三等丫鬟还有缺儿,快到年下了也不方便,等来年给这丫头升个等吧。”
春桃闻言一愣,元宵过完年也才八个年头,要是三等那可真是粗使丫头里面出挑的了。她很快反应过来,微微福身应了是。
朱氏要抬举元宵的事,没露出半点风声,可元宵得了五少爷的喜爱,清风院和小厨房里人人皆知,一时之间她的风头盛了起来。去大厨房蕊萍那儿学字的时候,连蕊萍都忍不住打趣她,说她现在成了个红人。
“师傅,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说我是不是太招摇了?”
蕊萍被她逗得一乐:“你才哪儿到哪儿,别自已吓自已了。要我说,还真得趁着侧夫人看得上你,多得些赏赐才是正经。”
元宵知她说的是大实话,可赏赐虽好,又哪里是常有的。
蕊萍当她不知轻重,又怜惜她年纪小小被卖进府里,连个亲人都没有,好言好语地教导:“你现在年纪小,等到了年纪许了人家,你就知道有钱傍身的好处了。”
蕊萍还在闺阁之中的时候,也没思虑过这些问题。可如今说了亲事,才知道事事都要靠钱打点。
别的不说,单就嫁妆少不得要娘家备齐了。
蕊萍的娘亲在国公府多年,攒下了不少银子,可单单陪嫁了一个城南的铺子就花去了她大半的身家。
再添上珠宝首饰、家具摆设、衣服布匹,零零总总下来,嫁女儿就嫁出去了八百多两银子。
蕊萍拿了床榻上的绣绷,指给元宵看:“这大红缎是从南边运来的织锦缎,一匹就要二十两银子,我准备自已绣了双喜字瑞云纹样做被褥枕头,你说好不好?”
“当然好了。”元宵看着那大红缎子色如宝石,烛光下还能见布面有浮光跃动,“这么贵的缎子哪有不好的,师傅,你可真阔绰!”
“还说呢!我这些年得的赏赐,这次买头面、买布料都花得差不多了。”蕊萍说着流出些悔意,“也怪我自已贪耍,前几年刚学字的时候,还想着日后靠给人抄书赚个体已钱,结果一懒就懒到了今日。”
“抄书?”
“是啊,三百千、论语、四书...”蕊萍道,“我常去买纸的那家思文堂就收手抄书。不过送去的书不能有错漏,不能有脏污,连有墨点也不行呢!我就是知道他要求这般高,才歇了心思。”
元宵听着蕊萍掰着手指数出一大堆要求,心中腹诽,果然,钱都不是好赚的。
不过她却还是想要试试,如今在小厨房里活计清闲,她和如意婶寝房里的油灯和蜡烛都是不上数,可以随意用的,若不做些什么,还真是浪费了。
蕊萍看出元宵对此意动,也不阻止,反倒鼓励她去试试。
“练字赚钱,这是一举两得的事。”蕊萍想了想,“后日我得空可以出府,你能跟你院里的嬷嬷告个假,我带你出府去认认路。”
元宵点头答应:“我回去就同安姑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