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烟拉着我把整个初尘里里面外上上下下都逛了个遍,工作室的每个人都对着我扬着一张笑脸。我明白那笑容背后的内容。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的不过是虚假,又有几多真情在?
我心里乱糟糟,他见我兴味索然,轻声道:“累了?里面有休息室,我带你去。”
我摇摇头,“我想回家。”
我心里挂念着那只猫,我不在的时候,可不知道把家里作成什么样子了。
“……”他不作声。过了半晌才松口道:“好,我送你回去。”
一路无语。
不知何时,我们之间竟阻隔至此。
进了电梯,上了楼。我按着指纹开了锁,推门而入,那一团白雪扑面而来。我吓了一跳,避之不及。
“哪来的猫?”陈烟一手将我护在身后,一面挥手将那浅雪打落在地上。
那猫儿惨叫一声,逃之夭夭。
家里被它搞到一团糟,沙发上的抱枕棉絮都被它扒拉出来。阳台上的花草也被它翻得乱七八糟的,折了不少花和草。
我气得要死,我这是招惹了个什么鬼东西啊?
我气咻咻地追着那猫儿,只想狠狠地揍它一顿。
陈烟帮着四处逮那浅雪,但它太狡猾了,四处乱蹿。
想起左岸的那条铜铃铛,我从包包里翻出那只铃铛,对着它摇了几下,铃铛铮然清脆,那浅雪果然乖乖地伏在脚下,雪球一般地打着滚儿,讨好撒欢。
“你这小东西。”我一把揪住它的脖子,团团地搂在怀里。看到一屋子凌乱不堪,又气又恨。
“什么时候养的猫?”陈烟叹着气,开始收拾乱摊子。
“是隔壁邻居寄养在我这里的,他出差回来后,就还给他了。”我头疼无比,“我看别人家的猫儿都乖乖的,没想到这东西这么调皮。”
我歪坐在沙发上,将浅雪放在脚边,看着那那小家伙玩着只红色的毛球。
午后阳光透窗而来,落在餐桌上的花瓶上,那雪白的马蹄莲开得极欢畅。
“阿宁。”陈烟收拾完屋子,洗了一盆红彤彤的苹果端了过来。
我蜷在沙发上,慵懒地抬眸看了他一眼。不想动。
他将果盆放在茶几上,取出刀来削苹果。
“困了?”他将削了一半的苹果放回果盆里,轻轻托起我的头,放在膝上。修长冰冷的手指轻按在太阳穴上。
“阿宁。”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暗哑,“过两天我要去趟贵州,十天半个月都回不来。可我放心不下你,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已。”
他的冰冷的唇落在我的额头上。
我一激灵,一把抱住他的腰。
“陈烟。陈烟。你要走了么?”我喃喃呓语,如做梦一般。紧紧抱着他结实的蜂腰,不肯撒手。
“今天不走。”他将我头上那支簪子拔了下来,随手放在几上。
“我弄疼你了。”我抬头望他,满脸通红。
他笑着站起来。我还未反应过来,已被他拦腰抱起,往房间走去。
那只猫儿喵地叫了一声,跟着进了房门。
“小东西,出去!”陈烟将我轻轻地放在宽敞而又舒适的大床上,然后拿起那方长枕,语气有些严厉地驱赶着那团雪白的猫儿。我像一只慵懒的小猫,蜷缩在柔软的被子里,整个人都陷进那温柔乡中。微微抬起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静静地看着他手舞足蹈的样子,心中如春泥化冻,软软的,柔柔的。这样的陈烟,好可爱,好好笑。
茫茫然地昏睡着,听见雨打窗的声音。
“下雨了么?”我挨着陈烟,昏睡着。枕着他长长的手臂,望见雨飘打在窗玻璃上,落在窗台上的花叶上。
“嗯,阳台的花要搬进来吗?”他拨弄着我的头发,一小缕儿卷在白皙的手指上。
“不管了,随它去吧!别动,陪我躺一会儿。”就这样,静静地躺着,听着雨打窗的声音。
“好,我陪你。”他搂着我,将微烫的脸贴在他锁骨处,微凉。
“是谁多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声声敲碎不眠宵。是君心绪太无聊,种了芭蕉,又怨芭蕉,孤灯夜夜伤寂寥!”我伏在他身边,喃喃念着这首小词。窗外暮色渐合,秋雨淅沥。房间里亮着昏黄的小灯,正合我此时的心绪。
蒋坦和秋芙的爱情,属实打动过我。可惜秋芙命薄,三十多一点便弃蒋坦而去,只余下他一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世上。
陈烟摸着我凉凉的赤着的手臂,附在耳边喃喃细语道:“放心,我们都会好好地活着的。”他的吻落在我的眼眉上,微喘着,滚烫的呼吸。那温润的唇不疾不徐像窗外的秋雨,绵绵地落下,落在我的眼上,唇间,耳畔,脖颈处,胸前……他动情地抚摸着我的炽热的皮肤。像一个技艺娴熟的工匠揉捏着他手里的泥胎……
“陈烟,陈烟。”我颤栗地浑身滚烫地抱紧他,欲望如潮水,从他身上流淌而来,带走了他,淹没了我,如此汹涌澎湃,无边无际……的快乐。
我猫儿一般叫着,那想象不到的快乐与痛感并存。尖锐的指甲,在他的后背上,留下一道深刻的血红的划痕。
我陷在那灵与魂剥离的快感之中,不能自拔。眼神迷离,娇喘吁吁。仰头望见他汗涔的脸,眉眼如画。
色授魂与,心愉于侧。
他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清越。他定住了,一动不动,终止了所有的动作,像一尊石像张开双臂覆在我光洁的身体上。
“陈烟……陈烟……我要你……”我的头发,我的脊背,连同我的心,都被那绵绵的秋雨,打得湿透,如湿漉漉的青苔,泛着岁月的流光。
铃声还在响,执拗地,不肯轻易放弃地,一直,响着。
他叹息着,伸手摸过手机,看了一眼,挂了。继续施予他的欢愉。
我平了平紊乱的气息,将脸埋在他性感的锁骨上。拉住被子盖住光滑的手臂,“谁啊?”
电话又响了起来,还是那个催命符一样的铃声。
“我接个电话。”他披衣而起,接了电话,进了洗手间。
“妈,什么事?”他的声音淡淡的。
我只觉得脊背上一片冰冷,内心的火热,瞬间冷却下去,紧紧地将自已裹在柔软的被子里。
那女人仇视的眼神,如利剑,分分钟将我撕作碎片,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她始终认为,是我害死了陈尘,我是害死她儿子的罪魁祸首。
可我的伤心未必就轻于她少于她。
我花了数年时间,也不能从失去陈尘的阴霾中走出来。
迷迷茫茫醒来时,已深夜十点。枕畔空无一人,只残留下一缕淡淡的独属于他的味道。
他走了?我茫然地打量着那飘忽的窗帘,那朦胧的夜色。摸了摸额头,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起来冲凉,水雾朦胧之中,望着镜中面目模糊的自已,聚不拢的忧伤顷刻将我淹没。
不知道,陈烟的妈妈跟他讲了些什么。
感觉自已像个可恶的小偷,不经意间就偷走了她的两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