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天光大炽,张绮坐在另一张床的床头抽烟,表情……怪怪地望着我。
我敲着头,将一颗乱七八糟的头探出来。
“昨晚喝多了……我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我低头看到自已衣衫整整齐齐的,心头石头落地。
张绮掀开被子滚到我床上,目光灼灼地望着我。抽了一口烟,烟雾缭绕,薄荷香味袅袅飘荡。
“怎么啦?”我瞪着她,昨晚喝断片了。
“昨晚你抱着顾西辞求欢,要不是我在场,估计呀,某人就晚节不保了呀!”张绮皮笑肉不笑,看着我一脸惊惶,狂笑起来。
“你胡言乱语什么?就他那十二等的姿色,老娘才看不上眼呢!我也是有追求的人,通通瞧不上。”我学着她的语气,用力咯吱着她。
张绮有个弱点,极怕痒。她很快投诚,死狗一样瘫在我身边,笑得喘不过气来。
“快说,昨晚我到底怎么了嘛?”我一脸紧张地看着她。
我不会真的……抱着人求欢吧!我脑子一锅浆糊,努力地回想昨晚的情形。我摸摸枕头,湿的。我不知道自已在睡梦中哭了多久。但我昨晚绝对没有对任何人行不轨之事。
“也没怎么,就是一直抱着顾先生一直哭一直哭,什么生啊死的。你们文艺女青年的世界,俺是不懂喽!”张绮抽完手里的香烟,将头靠在我手臂上。“那个……陈烟是谁?”
我扭头望着她。
“你一晚都在叫这个名字,不下四十次。他是边个啊?陈烟,陈尘。是你家陈先生的什么人,我看你那么在意他!陈先生知道了,岂不伤心死了?”张绮鬼叫鬼叫起来,“他们该不会是两兄弟?呃,小说都不带这样写的。我去,他们真的是兄弟?而且你心里更喜欢那个陈烟。”张绮摸过烟来,点燃了,“我得再抽根烟压压惊。”张绮坐在我身边吞云吐雾,她在独自消化这“惊天机密”,虽然我什么也没有承认。
早餐在酒店吃的自助餐。
顾西辞见到我一脸羞涩,害我真的以为自已昨晚把他怎么了。
“顾生,早晨。”我云淡风轻地跟他打招呼。
“早晨,阿宁小姐。”顾西辞端着盘子走过来坐在我对面。
张绮笑眯眯地坐在我身边,给了我一盒热牛奶。
“吃完早餐,我们去爬山,然后漂流,回花城。O不OK?”张绮问道。
行吧!你说什么是什么。
我穿回T恤和牛仔裤,一身清爽地下了楼。顾西辞穿着和我一样的白T和牛仔裤。张绮则穿了一件浮夸的花裙子,她退了房,袅袅娜娜地上了车。
车停在山脚下。然后徒步爬上683米海拔的二帽山峡谷。张绮早累得狗一样,一边喘息如牛,一边抱怨不已,“我真是苦命啊……舍命陪君子,为了解你的不开心,把我的……狗命搭上……不值当……”
“不怪自已平时太懒,不锻炼,怪自已命不好。”我伸手拉了她一把,“有空健健身,跑跑步,练练瑜伽,身体素质好了,一口气上五楼,冇问题。”
“你提醒我了,周末健身去,一起呗,两个人办卡有优惠哦!”张绮掏出手机来,把她心水的健身教练推荐给我。
“你手机关机了?陆织……找你……”她把手机递给我。
“阿宁!阿宁!”手机那头传来陆瑾瑜欢快的叫喊声。“明天婆婆过生辰,你要来哦!”
“恐怕不行哦,明天我要上班啊!”我转过身背离了张绮的视线。
我不知道自已为什么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我知张绮对陆织颇有想法,她昨天出游却没喊上陆织,让我有些忐忑不安。
“系晚上啊!晚上仲要返工?”陆瑾瑜的声音清脆又悦耳。
“……”我不敢应承他。
陆织奶奶的生辰,为何要叫我去?
我不能去。
我看了张绮一眼,她并肩和顾西辞走在一起,扭头看了我一眼。
我莞尔一笑。
“你……现在不在家?”他大概听到清脆悦耳的鸟鸣声。
“我在二帽山,还有张绮,来漂流来着。你有什么跟张绮说吧!”我小跑上前把手机还给张绮。
张绮接过手机,嘴角挤出一缕难看的笑来。
我快步往前走,顾西辞侧目望着我,“看不出来,你和小张绮关系竟这般好。你和陆织也相熟。”
“只是普通朋友。”我不想从那双眼睛里读出任何暧昧来。
那橙色的漂流艇,刚好能坐三人。穿上防护服之时,我的心就在颤抖。我的脑海里浮现出翻船的画面。我立马打了退堂鼓,心里怕极了,我要是死在这里,好歹要给三哥留封遗书吧!
漂流艇飞驰而去,我尖叫着一把抱住顾西辞的细腰,“救命啊!”水花飞溅在我脸上,冰冷刺骨。
“刺激啊!哈哈!”张绮在我身后大喊大叫,兴奋得手舞足蹈。激流最激烈处,她尖叫着死死抱着我,而我在颠沛中,已吓得魂不附体,差点没哭出来。
顾西辞亦哈哈大笑,这好像是他一辈子遇到最好笑的事情。被一个陌生女人又哭又笑地死死拽住,他一把握住我的手,扭头对着满脸湿透的我大声道:“阿宁小姐,你抓住我!勿使惊!”
感觉我要勒死他了,又不敢松手。心一横,活命要紧!
直到缓和的河谷段,漂流艇才慢下来。我发誓再也不来了。松开那被我勒得半死的顾西辞,歉意万分地道:“抱歉,顾先生,我唐突了。”
扭头看张绮,她脸色惨白地坐在阳光下,雪亮雪亮。
我哈哈大笑,看着我两个的狼狈样,心情瞬间好了不少。真是自找苦吃啊!
顾西辞定定地看着我,彼时,凉风掠过我的头顶,那一头的黑发纷纷扬扬。像个女鬼一样。想必刚才花枝乱颤过了头,我盘好的发髻散乱得一塌糊涂。我心中一凉,“我的发簪!!”四下寻找,远远看见它顺着水流悠悠地往下漂。
我想也不想地解开安全带,扑通一声跳落水。
“万宁!你疯了!”张绮吓得声音都变了。
我只想,寻回我的发簪。
那是他送的礼物。
无论它是否如他所言在光孝寺经历了1500余年的风雨,我都不要它就这样失落在这峡谷之中。
我虽穿着防护服,却是只实打实的旱鸭子。那刺骨的水灌进口鼻,令人生不如死。小时候在青萝湾溺水的情景汹涌而来。那种白茫茫的冰冰冷冷的感觉瞬间将我裹挟。
顾西辞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这男人是真的猛士,他很快游到我身边,奋力将我托住。我浑身乏力地靠在他身上,一团雪白的微光之中,我看见陈尘那张熟识的脸,他站在茫茫水面,浑身湿透朝我伸出一只冰冷的手,“宁宁,你终于来陪我了。”
我神识混沌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