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剜心口的痛感非比寻常,萧衍每放几注血,便要被迫停下来缓一缓。
他怕心头血不够纯粹,特意用刀刺得很深,这让痛楚更加尖锐,只有时不时瞥孟月几眼,才让自已不至于痛昏过去。
良久,萧衍手边的青花瓷碗才渐渐盛满。
他面色惨白、嘴唇干裂、胸口剧痛无比,疼得几乎直不起腰来。
萧衍硬撑着起身,颤巍巍端着盛满鲜血的小碗,用汤匙给孟月一点点喂下去,几乎一滴不剩。
孟月嘴角挂着几滴殷红的血滴,看起来愈发楚楚动人,有种极度破碎的美。
萧衍心头一热,再次挣扎着俯身吻上她圆润枯白的唇瓣,口中立时散开一股腥苦粘稠的味道。
那是他的血,如今也是孟月的了。
萧衍心中骤然生出一股难言的得意:“阿月,如今你体内流着我的血,你的命便是我的,我要你用一辈子来还我。”
他胸前的伤狰狞骇人,鲜血在伤口处渐渐凝成黑色,比他之前任何一道伤疤都要痛上一万倍。
萧衍捧着一坛烈酒猛地灌了下去。
他紧拧眉毛,豆大汗珠顺着滚动的喉结滑落,掉落在健硕结实的腹肌上,与斑驳的血迹混在一起,显得极为悲壮,比他打过的任何一次胜仗还要荣耀。
萧衍将提前备好的止痛散服下后便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已是次日晌午。
他披上外衣,踉跄着推开房门,打眼便瞧见青梅和绿薇正小心翼翼地蹲在门边,这是他为孟月安排的小丫鬟。
见他出来,两人立马慌张地起身请安:
“殿下,您怎么了,为何如此虚弱?”青梅见他身形飘忽,便要立即上前扶他。
“走开……”萧衍声音很轻,却让人不寒而栗。
绿薇不放心:“殿下,要不奴婢帮您请府医过来吧,您看着身子好虚……”
萧衍脸色惨白,厉声命令道:“不可!今日所见不许对任何人提起,否则赶出王府。”
两人吓得立即点头。
萧衍用心头血帮孟月解蛊毒的事不想被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属下和朝堂中人,否则会对皇后的名声不利。
萧衍觉得自已可笑,事到如今他居然在考虑孟月的名声。
可是她配吗?!
孟月悔婚高嫁,在京中心安理得享受萧衍与麾下兄弟拼了身家性命才换来的安逸,她又凭什么?!
萧衍眉间闪过一丝愠色,嗓音沙哑道:
“你们帮屋里那位梳洗下,今后她便是北寒王府的下等贱婢,不必对她客气。”
萧衍喘着粗气,每句话都要停顿好几次。
青梅和绿薇表面应着,心里却不停打鼓,一个下等贱婢能让王爷为她守护一天一夜?
不过俩人不敢多问,端着洗漱用品进了屋子。
萧衍强撑着虚弱的身子返回宫里,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他来收尾。
郑坚一脸忧虑地过来找他:“殿下,您将皇后……带回王府了?守卫的兄弟们都看到了。”
萧衍神色平静:“嗯……你不要管,这是本王的私事。”
郑坚欲言又止,满脸忧色:
“殿下,您这是玩火啊!您与飞虎营几十万将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攻城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您若将皇后掳走,众臣会如何看您?千万不要为了个毫无用处的女人,给自已招惹更多是非啊!”
萧衍嗤笑:“毫无用处?呵呵。”
对萧衍来说,整个大胤朝若只允许他带走一样东西,那只能是孟月。
萧衍霸气回应:“如今整个天下都是我囊中之物,你觉得我会在意别人的看法?”
郑坚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北寒王麾下几十万大军无人能与之抗衡,如今天下谁主,确实在萧衍的一念之间。
他憨笑道:“王爷,要不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不用脏您的手,属下派人秘密将皇后和小太子……”郑坚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然后兄弟们拥护您登基称帝,如何?”
在郑坚看来,这是攻城后最好的结局,飞虎营不用背负谋逆的名声,萧衍也会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萧衍神情漠然,萧止千方百计维护的皇位,他从来都不稀罕。
他一秒变脸,朝郑坚严厉警告:“你若敢动他们母子一丝一毫,本王将你撕碎喂狗!”
随即淡淡道:“本王何时说过想称帝?那皇位……本王从来都不感兴趣。”
郑坚愕然:“殿下,属下还以为……”他以为萧衍攻城是为了夺位。
“呃,王爷恕罪,都怪属下多嘴。无论您想做什么,飞虎营数十万将士必将全力支持。”
郑坚求生欲满满。
萧衍握紧拳头,皱着眉头一拳砸在石柱上,面色隐晦道:“你放心,我会给兄弟们一个交代。”
以他萧衍如今的实力,再造十次反也不在话下,他不用惧怕任何人。
何况,边境战乱未平,如今朝中除了飞虎王军,再没其他能拿得出手的军队了。
朝堂之人,向来依附强者。
萧衍情绪晦暗、心思深沉,向郑坚命令道:“立即宣扬出去,良王谋逆,飞虎营受命赴京护驾,可惜迟了一步,陛下不幸惨死,皇后莫名失踪……”
“所幸太子安然无恙,实属我朝大幸。”
“是时候请各位大臣入宫商讨陛下丧仪和太子登基的事情了。”
郑坚瞪大眼睛、不明觉厉,睁眼说瞎话也是需要实力的,除了威名在外的北寒王,试问大胤朝谁有如此底气颠倒黑白。
北寒王与他们这群“莽夫”比,终究是不一样的。
郑坚拱手应下。
告示全城贴出后,满城哗然。
朝堂众臣碍于萧衍的威压,一个个吓得不敢吱声。
再加上他们不满于萧止以前层出不穷的荒唐政策,于是纷纷顺应形势,默认了萧衍的这一说辞。
萧衍主动找他们商议新帝登基之事,恰恰说明他无夺位之心,明明是有功之臣,而非谋逆之臣……
嗯,自欺欺人总比丢了命强。
于是很快,朝中大臣们个个身披孝衣、头系白绸,神情悲怆地入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