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慕白犹豫了一下,“说实话,我们南周现在也不好过。我们那位把持了朝政十余载的章大丞相又带兵去打南疆了,把国库的军饷和粮草都搬空了。”
“什么?”叶南雪一惊,“那北境的将士们怎么办?”
“还好陛下及时去河州借了粮,”慕白道,“否则这个冬天,北境的将士们就要饿死了。”
叶南雪心头一震:原来是这样。萧禹能在南周自已都困难的情况下,还给北荣军送去过冬的粮草和棉衣,这份胸襟……
“他倒是有些手段,”青阳突然开口,“知道借河州的粮食来救自已的将士。”
慕白笑道:“青阳大人说笑了。陛下去河州,可不是借粮那么简单。他是亲自去看望了当地的灾民,还拿出自已的私库救济百姓。”
叶南雪眼前浮现出那个在柴房里吃了半个月白粥咸菜的男人。那时候她还以为他在演戏,如今想来,或许他早就习惯了过苦日子。
“一个愿意和将士百姓同甘共苦的君主,”她轻声道,“难怪能得人心。”
青阳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郡主这是被感动了?”
“我只是……”叶南雪语塞,随即挺直腰板,“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这确实是个真正体恤百姓的明君嘛。不管是不是本国的将士百姓,他都用着一颗仁爱之心。”
“啧,”青阳似笑非笑,“这话若是让南周皇帝听见,怕是要高兴坏了。”
叶南雪脸一红:“你这话什么意思?”
青阳不答,只是纵马向前。叶南雪在后面喊:“喂!您倒是说清楚啊!”
慕白在一旁看得暗笑:这位郡主,这么快就被我们陛下的气度和胸襟折服了吗?
北荣国,东华城的昭阳宫里,新帝顾闵盯着手中那封信,气得浑身发抖。
“砰!”
几案被一脚踢翻,茶盏落地摔得粉碎。十多天了,自从把顾长翊关进天牢,这些天他就没消停过。那些老臣们像苍蝇一样嗡嗡叫个不停。
心情好时,他也就骂骂他们:“滚!都给朕滚出去!”
可总有那么些不怕死的,非要说些让他心惊肉跳的话。
“陛下啊,北荣若是没了长平王,这江山怕是要不保啊!”
“新帝登基,理应大赦天下。长平王虽有错,可也是为了三军将士着想啊!”
“这寒冬腊月的,若不是长平王从南周要来的军需,咱们的将士们怕是要活活冻死饿死啊!”
“若没有了长平王镇守北境,狄族草原部落势必要趁机南下的,陛下难道要把先帝留下的江山给毁了吗?”
越听这些话,顾闵就越是忌惮。他没想到这顾长翊在朝中军中的声望竟然这般高。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眼中钉!
毕竟……他冷笑一声。这皇位本该是顾长翊父亲的,却被自已的父皇用毒药夺了去。虽然明面上说是长平王的父亲临终前将皇位传给了弟弟,可知道真相的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个位子,”顾闵紧紧攥着扶手,“朕好不容易才坐上来,绝不能让给任何人!”
可这叶南雪……他低头看着信,咬牙切齿。这个女人,还真是会拿捏人。他关顾长翊,不就是想逼她乖乖回来吗?可没想到这丫头给他来这么一手。
“冯宝宝!”他怒吼。
“奴……奴才在。”冯宝宝哆哆嗦嗦地走上前。
“去,把顾长翊和宋祁放出来。”他冷冷道,“让他们回府去,不许擅自走动。府前派禁军看着。”
“是……奴才这就去办。”
“等等,”顾闵叫住他,“告诉顾长翊,就说这是长乐郡主叶南雪求的情。”
冯宝宝偷瞄了眼自家主子,心说:这新帝怕不是魔怔了,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放长平王,难道不是因为十几位大臣的鲜血染红了昭阳宫吗?
顾闵看着窗外的落雪,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叶南雪,你不是说等处理完事情就回来吗?那朕就等着。要是让朕等得太久……”
他捏皱了手中的信:“那别怪朕翻脸无情。朕等得起,可顾长翊等不起!”
殿外的冯宝宝听到这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位新帝,年纪不大,心思可真够毒的。不知道长平王和长乐郡主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说起来也怪,这新帝明明对郡主一往情深,可怎么做起事来,尽是些把人往死路上逼的手段呢?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生怕自已哪天也横着出了昭阳宫。
……
长平王府内,顾长翊和宋祁刚回来,就听到了让人心碎的消息。
“十几位大臣……血溅昭阳宫?”宋祁攥紧了拳头。
方管家抹着眼泪:“是啊,那些忠厚护国的老大人们,为了替王爷求情,有的直接撞死在宫里。连黎公……连黎公都……”
顾长翊脸色一变:“黎公怎么了?”
“老大人被新帝气得一病不起,”方管家哽咽道,“新帝还夺了他的国公封号。如今黎公府上……连个大夫都不敢去了。”
“砰!”
顾长翊一拳击在院中的桐树上。雪花簌簌落下,像极了那些为他而死的忠臣血泪。他胸中郁结,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王爷!”宋祁赶紧扶住他。
方管家手忙脚乱地给火炉添炭:“快进屋,快进屋!”
屋内火光摇曳,照得顾长翊的脸愈发苍白。他知道自已能出来,是叶南雪给新帝写了信。那丫头,总是为他操心。可正因如此,他更不能让她回到这个人心险恶的东华城。
已经有太多人因他而死,他不能再连累任何人了。
“王爷,”宋祁看出他的心思,“您别想着去黎公府。新帝下了死令,您不能出府……”
话还没说完,就见顾长翊已经站起身来:“方管家,你出去找个大夫,直接去黎公府上。”
“是,老奴这就去。”
“王爷,您该不会是……”
顾长翊整理了一下衣袍:“黎公辅佐三代帝王,对本王更是视如已出。如今他为本王一病不起,本王若是连去看他一眼都不敢,还算什么男儿?”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顾长翊走到院中,看着高墙,“你守在府上,若有人来查,就说我在休息。”
宋祁无奈:“王爷这是要翻墙?”
“怎么?”顾长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当年我们在战场上翻过的城墙,可比这高多了。”
说完,他纵身一跃,轻巧地翻过了围墙。宋祁看得直摇头:这位爷,还真是……从来都学不会服软。
月色下,顾长翊的身影在街巷间穿梭。他知道这一去可能会惹怒顾闵,但他不在乎。
“黎公,黎老,”他在心里默默道,“您且撑着,我这就来看您。”
忽然,一阵寒风吹来,他下意识地裹紧了衣袍。这让他想起叶南雪以前冬天的时候总爱给他添衣的样子。
“丫头,”他轻声道,“你可千万别回来。这东华城……已经不是你来的地方了。”
说着,他加快了脚步。夜色中,那抹挺拔的身影,显得那样决绝而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