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南雪一怔:“为什么?”
“太子登基在即,若是见到你……”顾长翊眸中闪过一丝寒意,“他未必会让你离开。但圣命难违,所以……”
他定定地看着叶南雪:“我决定让青阳送你去南周国避一避。他刚好办事回城了,让他送你,我放心。”
“不行!”叶南雪脱口而出,“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东华!”
“傻丫头,”顾长翊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长翊哥哥身后还有十几万将士,若是我不去,他们就要遭殃。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已有事的。”
叶南雪低下头,假装答应:“好吧,我听你的,跟青阳去南周。”
可心里却在盘算:才怪!这个时候让你一个人去东华城,那不是等于送死吗?
直到顾长翊离开,她才想起自已这些天在藏书阁的发现。那些古老的典籍记载:自百年前天下分裂,那些骨气傲然的世家大族,宁愿隐居中原之外的林溪河谷做学问,开书院,也不愿与这乱世同流合污。
一统天下最重要的不是兵力,而是人才。这些年战火连绵,朝堂之上尽是些好战贪婪之徒。而萧禹腰间那枚玉佩,竟是能号令天下英才之物,能让那些隐世的世家大族重出山林,为其所用。
至于这枚玉佩为何会落在萧禹手中,典籍上却没有记载。
“有意思,”叶南雪摸着下巴,“这就是镜月城的秘密吗?难怪母亲说它能影响天下格局。若是那些世家大族出山相助,天下格局还真要变了。”
她站起身,去梅园折了一支红梅挂在了城外的老槐树下,心中也已有计较:等青阳送她去南周时,她就把这些消息告诉慕白。然后……
她目光坚定:“然后我就去东华城找表哥。他为了将士们不得不去送死,那我就去救他!”
看着山林尽头的落日,叶南雪轻声道:“顾长翊,长平王,你为了那么多人挺身赴死,总该让我为你也拼一次吧?”
突然,她想起萧禹那句“有些事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心里一动:难道他早就知道些什么?还是说……他其实比自已想象的要知道得更多?
……
叶南雪站在镜月城的城楼上,目送顾长翊的队伍渐渐消失在山林间。那一队人马都已经披麻戴孝,连旗帜都换成了素色,远远望去,像一条白色的绸带在山间蜿蜒。
“我们也该启程了。”身后传来青阳淡漠的声音。
叶南雪回头看他。这位镜月城的宗主,在她来到这里的半年时间里,至少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在外奔波。镜月城本就人迹罕至,她更是摸不清这位宗主整日在忙些什么。
每次她好奇地追问,青阳不是避而不答,就是淡淡地提醒她:“有些事,不要胡乱打听,这是为你好。”
这样敷衍的回答,反而更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可这个男人就像一潭深水,永远看不清底。
青阳生得极好,但那种好看与顾长翊的温润如玉、萧禹的霸气凛然都不同。他就像冬夜里的一轮冷月,清冷疏离,永远与这世间的一切保持着一段距离。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仿佛结了一层永远化不开的霜,连说话都是简短的几个字,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
叶南雪总觉得他并不喜欢自已,只是因为她的身份是建安长公主和上一任镜月城宗主的女儿,才对她稍微客气些。就连这次护送她去南周,也不过是尽责罢了。
只是她很好奇,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到底知道多少镜月城的秘密?又为什么总是神出鬼没?
“看够了吗?”青阳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叶南雪这才发现自已一直在打量他,连忙收回目光,有些尴尬道:“我就是在想……”
“想什么?”
“想你为什么总是不在镜月城。”她鼓起勇气直接问道。
青阳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却只是淡淡道:“有些事,等你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叶南雪撇撇嘴:又来这一套。这人跟萧禹还真像,说话都是说一半藏一半,就喜欢卖关子。
青阳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难得地多说了几句:“每个人都有自已的秘密,有些事知道得太早,反而不是好事。”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让叶南雪心里一动:难道他知道些什么?
可不等她继续追问,青阳已经转身向楼梯走去:“走吧,再不走天就要黑了,趁着现在还未开始下雪。”
看着他的背影,叶南雪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位神秘的宗主,该不会也跟镜月城的秘密有关吧?
深夜,东华城的城门大开。
顾长翊率领三千将士快马加鞭,终于赶到了都城。他们一路披麻戴孝,马不停蹄,就为了能早日参加先帝的葬礼。
可就在城门口,一队人马突然拦住了去路。
“这不是冯公公吗?”宋祁皱眉,小声对顾长翊道,“太子身边的红人。”
顾长翊冷冷看着那个满脸假笑的宦官。冯宝宝在太子身边多年,向来以阴险毒辣著称,他出现在这里,绝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就见冯宝宝阴恻恻地开口:“长平王大驾光临,咱家可是恭候多时了。”
“有事直说。”
“王爷这是什么语气?”冯宝宝掩袖笑道,“咱家是奉新帝之命,还请王爷先卸了盔甲兵器。”
顾长翊眸光一冷:“为何?”
“为何?”冯宝宝尖声笑道,“王爷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私自放走南周皇帝,致使国运受损,先帝驾崩,这罪名可是不小啊!”
宋祁怒道:“胡说八道!先帝驾崩与我家王爷何干?”
“宋将军这是什么话?”冯宝宝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发黄的牙,“要不是王爷放走南周皇帝,怎会让北荣国运受损?先帝也不会……”
“住口!”顾长翊厉喝一声,“你这是在污蔑本王?”
“污蔑?”冯宝宝扬声道,“来人!给我把长平王和宋将军拿下,打入天牢!至于这三千将士,全部押到东大营关起来,待新帝登基后再发落!”
顾长翊看着四面八方涌来的士兵,冷笑道:“新帝这是要赶尽杀绝?”
“王爷说笑了,”冯宝宝笑得更加阴森,“这不过是给您戴个小小的枷锁,请您去天牢里好好反省反省。”
宋祁握紧佩刀就要动手,却被顾长翊拦住:“住手。”
“王爷!”
“服从便是。”顾长翊环视了一圈自已的将士们,“若是反抗,只会让他们有借口下杀手。”
将士们个个红了眼圈:“王爷……”
“听本王的,”顾长翊摘下盔甲,任由士兵给他戴上枷锁,“保住性命,总有出头之日。”
看着那些将士被押往东大营,顾长翊心如刀绞:他倒不怕自已的生死,就怕这些跟了他多年的兄弟被新帝清算。
冯宝宝在一旁看得直乐:“王爷果然识趣。不过嘛……”他凑近顾长翊耳边,压低声音道,“您也不用担心,等太子登基后,自然会给您一个体面的死法。”
顾长翊冷冷一笑:“本王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敢杀了本王。”
“这可说不准,”冯宝宝意味深长地笑道,“就看王爷的那位表妹长乐郡主去了哪里。若是让太子知道您把她送去了南周……”
顾长翊猛地抬头,眼中杀意毕露。
“哎呀,”冯宝宝夸张地后退一步,“王爷这眼神,可真是吓死咱家了。来人啊,把长平王和宋将军给我押进天牢,好好伺候着!”
看着两人被押入天牢,冯宝宝搓着手笑道:“太子说得对,这长平王就是个心慈手软的,连自已的将士都舍不得牺牲。这样的人,留着也是祸害!”
黑暗中,顾长翊抬头看着天空中的残月,心中暗道:南雪,你一定要好好的。至于你的长翊哥哥……今生怕是要有负姑母的托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