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初柠在书房修了一下午图。那台还给裴迟的电脑，又重新回到了她手里。
火灾烧毁了太多东西，不同于上次被泼水，这回真的“尸骨无存”。
下车前，裴迟让她带走后座上的电脑，“先将就用。”
活动照片还等着修，她没拒绝。
周家很久没有人回来正儿八经住着，刘姨敲了几次门。
“初柠小姐，晚上有没有想吃的菜？”
“箱子里的衣服要不要帮你拿出去晒晒，今天太阳很好的。”
整个下午，周初柠看着刘姨在书房进进出出。给她端来点心后，头歪过来看了一眼，“都是你拍的啊？”
周初柠“嗯”了一声。
刘姨不再问了，只说了句，“还是住回来好，比外面好……”
周初柠不知道怎么回应这句话，她想了想，“晚上多烧几个菜吧，哥哥可能会回来吃。”
这话说完，反倒是刘姨没反应过来，“小裴要回来吃饭？”
难怪刘姨惊讶，自从周初柠出国，除了周绍平丧礼那天，裴迟再没回过周家。
更别说留下吃饭了。
“好，好，小裴喜欢吃鱼，我去买。”
工作全部完成时，已经快天黑了。周初柠刚把照片发到许园邮箱，那边直接回了个电话过来。
她将手机开了公放，仰面躺在床上，听到许园在电话里说，“上次都忘记问你了，以后打算住哪呢？”
周初柠说：“先在老宅住一段时间，这边离工作室也近，有事过去方便。”
听闻秦郁已经被抓了，但上次的事毕竟心有余悸。住到老宅后，她在房子里重新加了监控和安保，图个安心。
“也可以。其实我家还有两间房空着呢，你要是……”
“暂时不用。”她笑了笑，“等我无家可归了再去找你。”
许园没再勉强。周初柠的个性她清楚，看上去跟谁都好声好气，但又跟谁都有距离。
挂完电话后，她看了下时间，六点。
晚饭准备得差不多了。见周初柠下来，刘姨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笑着说，
“鱼还在锅里蒸，小裴要是现在就回来，还吃不上。”
出国吃了六年白人饭，乍然闻到熟悉的饭菜香，她有些怔忡，总觉得这些画面似曾相识。
刘姨把剩余的菜端出来。
周初柠没忍住问：“哥哥很久不回来了吗？”
“你出国前，小裴似乎和周先生大吵过一次。往后就再没回来过了。”
“是吗……”
这倒是周初柠没想到的。
裴迟在周家从来小心谨慎，他对周绍平也很敬重。
她记得那时候周绍平应酬喝多了，深夜回来，醒酒汤都是裴迟端去的。总之比她这个亲女儿孝顺。
大吵一架，有些难以想象。
坐下后，周初柠捧着手机发消息过去，“几点过来？”
-
银尘顶楼会议室里，灯火通明。
研发部负责人张旭手持激光笔，正在给台下合作商，讲解运用到医疗器械端口的智能组件。
“不论是运用到临床的决策支持，还是科研数据整合共享，银尘都有足够的技术支撑……”
来的都是头部医疗器械公司的一把手，先前没有与银尘合作过，对技术也是一知半解。
裴迟坐在会议桌首位，举手投足都是压倒性的气场。
审视的目光划过演示文稿，在张旭汇报中途，他突然提问：“模型算力过大的问题怎么解决。还有，如何规避隐私泄露风险？”
张旭倒吸了一口凉气，他险些忘了裴迟自已就是技术出身。
但哪有自家老板拆自已的台？
这些问题来得突然，研发部没有提前准备，只得磕磕巴巴解释，“在下一轮测试前会再集中汇报。”
原本以为客户会被不专业的回答吓跑，可老总们原本就不懂技术，其实很庆幸的找到了嘴替。
能将短板拿出来自我鞭笞的公司，不会差到哪里去。
几轮提问后，更坚信银尘这位年轻的掌权人，和外界传言的一样，不容小觑。
会议结束时将近九点。合作意向很快敲定，公关部将饭局安排在洲悦酒店。
裴迟在几人簇拥之下，走出会议室。拿出手机，才看到那条三小时前发来的消息——几点过来。
脚步暂顿。
一会儿后，他转头对方琮说，“今晚饭局我不过去了。”
方琮有些迟疑，“那安排副总去？”
“都行。”
-
问方琮拿了车钥匙。
周家老宅离公司不远，十几分钟就能到。等红灯的间隙里，他看了眼副驾上的文件，神色漠然复杂。
开完会回到办公室，桌上放着陈慎拟完的婚前协议。
手机上也给他留了言：
[协议拟好了，看下是否需要修改。]
他想起早晨陈慎离开办公室，特地和他确认，“三年够了吗？”
够了吗？他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是，如果索要更多，这份股权就会失去性价比。
夜晚的道路格外空旷。漫长不知尽头，就像他硬拽着周初柠所奔赴的结局。
大概是刻意放慢车速，原本十多分钟的路，开了半小时才到。
停完车，裴迟在廊下站了一会儿，才跨步走进去。
一楼客厅主灯关了，刘姨也不在。
裴迟刚拿出手机，看到周初柠穿着睡裙，端了水杯从厨房走出来。
看不清黑夜里的眉眼，只依稀看到她微微诧异，又很快偏转了头。
裴迟安静看着她，“吃过了？”
九点半。还问有没有吃过。
周初柠不想理他，转过身，“嗯，先上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起了夜风。
冷白如玉的手拉住她时，连声音也和往常不太一样，透着沉哑。
“柠柠。我忘记时间了。”他说，“会议太久。”
被拽住的那块皮肤隐隐发烫。裴迟没松手。她也没再往前走。
借着一点月色，周初柠扭头看他。
薄唇抿成凌厉线条，明明是冷淡疏远的神色，吐出来的几个字却像在求饶。
不知道怎么终止这场尴尬，她只好问，“……你吃了吗？”
裴迟眼皮微敛，淡声道，“没有。”
“我去叫刘姨给你热一下菜。”
裴迟喊住她，“不用麻烦，我自已来。”
啪——
客厅灯被男人抬手按亮。他脱了外套，随手扔到沙发上。
进厨房前，他略微弯腰，视线与她齐平。
“还不困的话，陪我一会儿。”
“……哦。”
单穿睡裙有些冷，周初柠上楼又套了件毛衣。再下楼的时候，视线刚好扫过沙发上的西装外套，以及掉落在一边的文件——婚前协议。
被捏得皱皱巴巴的一叠A4纸。
周初柠怔了一下，没想到裴迟动作这么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