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朝代末日的荒凉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起身离开就察觉身后跟了个小屁孩，她本来想用气直接消失，奈何那个小孩行走速度极快，竟然走到她面前跪下：“姐姐，您心善，能帮帮我将家里人葬了吗？以后我替你做牛做马报答你！”
“这是你第一个甲方？”林琬看这小男孩五六岁模样，心智极为成熟，又见身边的何文成目光复杂，猜到这个甲方应该决裂了。
“是他。”何文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后来林琬看到小说里的剧情，在何文成的帮助下，何玉成功复仇，并且做了官，天下大乱，能活下去已是奢求。几十年过去，何玉猛然发现不对劲：“姐姐，你不会老吗？”
此时的何玉已经有了孙子，快四世同堂的年纪，才迟钝的发型何文成还是初见的模样。
“不会老，何玉啊，你想不想长生不老？”何文成侧头看着身边这个小老头，个子不高，满脸皱纹，头发全白了，走一步喘三口气，“你啊，真是迟钝。”
都说乱世最出英雄，孬种才在一个小地方得一小官，就这还沾沾自喜洋洋得意，但她也奇怪。曾经何玉是向何文成求过亲，被拒绝，他们面上还维持以前的相处模式，何文成担心他不舒服，便自作主张去找媒婆给何玉说亲。
何玉大闹一两年，发现何文成对此并不在意，为了让她生气只好妥协，原以为到死何文成都不会松口，却在他半只脚踏入坟墓时，忽然说了真相。
“我们不是一路人，所以没办法在一起，若你想长生不老，那我们就会永远在一起。”彼时她还叫李文成，不知为何起了这想法，又无奈地笑笑，“但你得跟这个世界告别，打破规则的我们无法融入一个时代太久。”
一想到年轻时的梦想能够实现，何玉什么都没想瞬间答应，契约自天而降，这是何玉第一次看到人手上无缘无故攀附绿色荆棘藤蔓，吓到连连后退。
何文成手握气制成的契约，见他退，笑道：“怎么？害怕？”
何玉摇头，年老的他哆哆嗦嗦走到何文成身前：“不，我不怕。”
“手给我。”何文成从手腕拔下一根刺，握住何玉苍老的右手食指，用刺刺破指腹，将血液滴到契约上，“在你的孩子和孙子面前你该做个道别，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荒谬岛自那时便存在，年年比赛封印的气送到禁地，便可采摘奇珍异草制作续命丹，原有许多异人形单影只，后在时间长河中与人结契，直到三百年后，他们发现甲方能够杀死乙方。
那时何玉三百六十六岁，那时宋朝在做最后的喘气，眼见着一个朝代的建立与更迭，他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异人称他们这种情况叫未脱离自然，那是一种抑制不住的七情六欲。
“第一个死的异人是谁？”林琬看到这，转头看向何文成。
“放心，不是我，我好几百岁的人，什么人没见过？恋爱脑不是我，再说我也不是真的爱他。”何文成满嘴否定，启明、寻月两个年纪比她大的罕见没插嘴。
“虽然我也不知道水晶球为何要走完我们得一生，林琬你年纪小，走得快，到我的话，估计得从盘古开天地说起咯。”在如此低压的气氛中，启明忽然开口说笑，然而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宋朝彻底覆灭的那一天，何玉找到何文成问她：“姐姐，我该如何说服自已继续活下去？”
那时何文成早猜到他要说的话，没回答，自此也没做饭，只说句：“在这儿别动，看看日升日落。”
他们坐在这石桌上没动过，不喝水，不去方便，也不吃饭，等到第三十天时，何玉忍不住问何文成：“姐姐，我想不明白，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
“那你便死了吧。”何文成笑一声，递给何玉一截自已的藤蔓，“这些年我们过得与常人无异，该玩的也玩了，该吃的也吃了，该享受的都享受了。若你还觉得无趣，死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何玉脸色一变，反问何文成：“姐姐，你快活千年，难道就没想过死？”
“没有。”何文成笑着说，“也许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区别，我可以坦然接受所有好与不好，而你活了几百年，却仍是当年那个小乞丐。”
“是，我是乞丐，你改变了我一辈子也没改变我是个乞丐出身。”何玉直接破防，伸手去拿何文成递来的那一截藤蔓。
何文成却将藤蔓收回，转身离开石桌，往竹屋走去。何玉不知道想起什么事，竟然拿起一旁的水果刀追过去。
“到这里就结束吧。”何文成转身看着天边的夕阳，“我想下一幕应该还是何玉。”
她话音刚落下，悬崖变成教堂，何玉换了一个身份从教堂门前经过，脸还是那张脸，气质却从小家子气变成贵公子该有的贵气。
“何大少，今天还是去梨园听曲儿吗？”
林琬跟着何玉走出教堂，民国的建筑不像影视剧，也不像那照片那般充满拥有时代滤镜，人力车拉着何玉在拐角消失，何文成却不追，但民国时期的何文成却追了上去。
“我杀过他两次，第三次他仍旧是我的甲方，一个一出生就会死的小男孩，靠着父母对他的爱我们签订契约，是不是很可笑？”何文成自已都觉得可笑，也没顾着他人回答，蹲下身双手抱住膝盖哭起来，“我希望他能超脱于物外，何尝不是想永远的在一起，其实我自已都没超脱于物外。”
“我就，我就只是想，他一直活着，直到我找到让他和我一样能够拥有些人类不该有的能力，他就不会离开我了。”
她在哭，画面在动，林琬想到轮回，异人没有轮回的，等待的只有灰飞烟灭，仙侠小说中却是轮回来轮回去，每次拿灰飞烟灭威胁所爱之人坦白爱意，即使真的灰飞烟灭，却能很快找到什么元神啊修炼，那不还是轮回嘛。
“所以你狠得下心杀何玉，是因为他能轮回？那死去的异人呢？”
“死去的异人死了就是死了。”启明开口解释，“我们打破规则，规则容忍我们活着，但不会容忍我们进入轮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