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哥,你这几天没睡好吗?黑眼圈这么重。”
实习生刘语梦的工位和江别挨着,她晚江别几天进的公司,见他眼下浓重的黑眼圈和萎靡不振的精神,有点担心他。
昨夜喝了太多酒,又照顾林聿,江别一晚上几乎没怎么睡过,脑子要炸开一样,他喝了口冰咖啡,把杯子贴在脸上,醒醒神,一副要醒不醒的模样。
“我没事,这几天熬夜打游戏,熬过头了。”
“哦,你还是少打点吧,干我们这一行的,经常熬夜很容易猝死的。”
刘语梦磨磨牙,实习这几天把她的锐气磨了个差不多,现在说起话来都一股子班味。
江别单手敲键盘问顾客产品的详细情况,边说,“按照国内设计师的平均年龄30岁,我是没几年好活了。”
“哎,早知道这行是天坑,我就不报了,真想回到报志愿那天一巴掌扇死我自已。”
刘语梦愤愤不平地嘟囔着,这时,电脑传来顾客的信息,看到后,刘语梦火气一窜三丈高。
“他……他居然说我设计的丑,设计的太老土!江哥,你看看这还有天理吗”,刘语梦气红了眼,小姑娘多日的委屈在这一刻化作泪水倾洪而下,自从实习以来,她从怀疑自已能力到和顾客扯皮平白无故被骂,短短几日遭受的挫折比她过往二十年来加起来还多。
江别抽了几张纸递给她,又从抽屉里找出几根棒棒糖,“吃点甜的,把你设计的稿件给我看看。”
江别语气温柔,放下手里的活帮刘语梦看看。
刘语梦擦掉眼泪,吃棒棒糖,带着哭腔把被退回来的稿件放大。
“确实有点问题,退回来也是意料之中。”
江别草草扫上几眼,看出了问题所在。
“江哥。”
刘语梦又要哭了。
江别拿来一支黑笔,指着屏幕分析她的问题,刘语梦安静地听着,不时地点头,竟忘记了被人说老土的不快。
“听明白了吗?”
江别忽然问,偏过头。
刘语梦讪讪地答,“懂了,江哥你好厉害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江别做回自已的位置,打开浏览器搜索素材,缓缓道:“我第一次实习的时候比你还不如呢,我遇到的那个人就差没指着我鼻子骂我祖宗十八代了,后面碰壁碰多了,也就无所谓了,学会了厚脸皮。这行比较吃经验,等你干久了自然就会了。”
“我在网上找了些素材,你好好看看,不懂再问我。”
刘语梦:“好。”
今天单子少,分到江别手里的没多少,处理完上一单,江别没事干了,他闲着无聊,登了微信,在联系人那一列来来回回地滚动鼠标滚轮,他联系人大多是同事,朋友很少,大约滚动了一分钟,鼠标指针停在了一个天蓝色天空的头像上,备注是——林聿。
江别盯着这张头像,失了神,手指不受控制地点了鼠标左键,一进去,江别看到林聿的昵称是7。
朋友圈,个性签名,一律没有,干干净净,和他本人一样,简单的很。
鬼使神差的,江别手一滑,点了语音通话。
叮……
叮叮……
自带的语音铃声响起,江别一下子回过神,挂上了。
他出了一身的冷汗,手止不住地发抖。
“江哥,你没事吧。”
江别搞出这次乌龙,公司的人全看向他这里,带着不解。
“我没事,工作吧。不好意思了大家。”
刘语梦不放心,递了纸巾过去,“你先擦擦汗吧,离下班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呢。”
“嗯。”
后面的两个小时里,江别陆陆续续地接了几个单,完成初稿后他发过去,办公室只剩他一人了,其他同事去吃午饭了。
他点了外卖,跑到公司顶楼的天台上,两只手撑在生了锈的铁栏杆,右手指缝夹了一支烟,猩红的火苗烧起,余烬随着风落到他衣领处。
吐出的烟,烟雾缭绕,遮住他半忧愁半无情的眼,烟烧到一半,不知是风还是烟太大的缘故,江别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叮——
叮——
兜里手机的铃声再次响起,江别扔了手中的烟,踩灭它,这才腾出手来掏出手机接电话。
“喂,你好。”
刚抽过烟的嗓音暗哑低沉,像是砂纸磨过一样粗糙。
电话那边持续了一秒钟,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
“江别,你是不是抽烟了?”
江别拿电话的手一僵,他不着痕迹地踢开踩灭在地上的烟蒂,然后心虚地单手搭在铁栏杆,向后仰头,心虚道:
“没有。”
声音明显比他平时的哑,某人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打电话有什么事吗?我还有四十分钟要上班,有要紧的事赶紧说。”
江别捏捏眉心,心里没来由一股子躁意。他尽力克制住要发火的冲动。
“九点十二分,你给我打了语音电话是吗?”
上午的事纯属是个意外,没什么特殊事情要告诉他。和林聿相处的这几天,江别大概摸清了他性子,他知道以林聿那个刨根问底的性子,一定会找他问清楚的,
只是没预料到,林聿讨债讨的这么快。
“打了”,江别理直气壮,有种不服来打的嚣张气焰,“一时手滑,你见谅。”
“哦。”
一个平平淡淡,简单的“哦”字,江别竟然在林聿的语气中读出来失落的感受。
他觉得现在的林聿就如同家养的狗狗,但是主人有了新欢不要他了,甚至要把他抛弃。
可怜见的。
负罪感涌上心头,江别烦闷地跺跺脚,“你还有事吗,没有我挂了。”
林聿:“你现在在哪里?”
林聿忽然问道。
江别一脑袋问号,“天台啊,不然我能去哪里。”
林聿突然变得很慌张,电话那边声音变得嘈杂起来,江别模糊感受到林聿突然间在害怕什么,还有林聿的担忧。
“站住!”
隔着网线,江别严厉地吼上一声,刺啦的电流声顺着网线传到林聿耳中。
“我没事,我来天台是为了抽烟放松放松。”
江别怕他慌里慌张赶来出个什么事,只好先安抚住他情绪再劝他。
为了证明自已话的可信度,江别还截了张外卖的图片发过去。
“林聿看见了吗?我真没事。我都是活了二十多年的成年人了,遇到事情我会解决,所以请不要把你的重心太过于放在我身上,我也是个有独立人格的人,不是谁的附属品或者摆在橱窗里受人操控的傀儡。”
江别字字珠玑,语调平缓。
林聿有没有听他的话或者听进心里去,江别不确定,他不过是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而已。
“好,我不干涉你,这辈子我也不干涉了。”
林聿那头突兀地响起这句话。
江别:完了,越劝越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