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弟坐回原来的位置,看着被划掉的答卷生闷气。时间已经不早了,她肚子里的鼓响了一遍又一遍。
“哼,等我出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把那家伙剥了皮生煎了吃!”
肚子越来越饿了,羡弟只好想象自已一口一口地吃着林宇的肉,喝着林宇的血,渐渐地,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轰——轰、轰、轰——”厚重的门发出粗笨的叫声,把羡弟惊醒了。
她半开着眼,只见礼堂正门果然开了,林宇一脸坏笑地站在门边,正要把才开了一半的门重新关上。
你别想再关住我!羡弟不顾一切地爬起来冲过去,就在门马上要关上的一刻她冲到了门边,使劲地要把门撞开。
可是她还没碰到门,门又自动开了——当然又是林宇捣的鬼。
由于惯性,她直扑出门外,加上她还没有完全醒过来,脚步不稳,整个人“啪”地一声趴倒在地,被坚硬的花岗石地面撞得全身生疼。
耳边传来一阵小孩子的惊呼。
羡弟晃晃悠悠地坐起来,抬头看见几十个小学生模样的孩子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其中一些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离她最近的一个小女孩没有笑,而是上前扶起她,关切地问:“姐姐,你没事吧?”
羡弟心头一震:那女孩看起来有十一二岁,穿着崭新的粉红公主短裙,头上的粉红蝴蝶结发箍将过肩的长发整齐地拦在耳后,齐眉的刘海下,一双温柔的大眼睛正注视着她。羡蓝!她的妹妹羡蓝!
虽然这些年她都没有见过妹妹,但是小女孩叫她“姐姐”的那一刻,她就强烈地感觉到她就是羡蓝。她的眉眼、她的举止谈吐,简直就是妈妈的幼年版啊!而且她还……她还长得好像那个人,尽管她比那人好看了一万倍。她一定就是羡蓝!
“姐姐,你还好吧?你身上好多地方都擦伤了,我扶你去清洗一下吧。”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扶着羡弟走。羡弟刚才那一下摔得不轻,每挪一步都感觉全身在灼痛,但是更让她痛的是她就这样狼狈地出现在了羡蓝的面前。
小女孩把她扶到洗手池边,拧开水龙头,很仔细地帮她冲洗伤口。
羡弟问她:“妹妹,你叫什么名字?现在几年级了?在哪里上学?”
可是小女孩太专注了,只是“嗯,嗯”地回应了几声,根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冲洗完毕,小女孩说:“我要归队了,姐姐你小心一点哦。”说完就跑走了。
羡弟想跟着她,可是全身的疼痛让她根本跑不起来。
这时她发现几步外坏笑着的林宇,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里的,不由得怒发冲冠:“你这个大坏蛋,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林宇笑着走了,边走边说:“有些人的样子就是欠揍,天生的,没办法。”
“你是说你自已么?”羡弟大声地喊。
林宇没有理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羡弟一个人还在骂:“臭流氓!还说像男一号呢,简直就是个大反派,反一号!”
骂完了,羡弟想去找羡蓝,又想看看这学校长什么样,可是根本走不动。她只好忍着全身的伤痛,慢慢地捱了回家。
羡弟刚进门,还没来得及将一肚子牢骚发出来,哥哥就抢先嚷了起来:“阿弟,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干嘛又收拾我的房间了?我的钢笔哪里去了?”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钢笔一定要放在笔筒里,笔筒一定要放在书架上,书架一定要放在左手边的桌面上……”
“哪来的那么多规矩啊?钢笔放在抽屉里好端端的,干嘛非要放笔筒里?”哥哥一边嚷着,一边进房里找钢笔。
“我还没说你呢,干嘛又回来?天天往家里跑你不累吗?哪有像你这样上大学的!”
“我今晚跟明天上午都没课,回家休息一下不好吗?我警告你,明天可别再搞我的房间!”
爸爸忙止住他们:“好啦好啦,一回来就吵吵闹闹的。阿弟,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午饭吃了没?”
羡弟鼓起腮帮说:“没吃,但是我现在很饱。今天我遇到一个世纪贱人,吃亏吃饱啦!一早绊我一跤,又把我的答卷划掉了,又不肯道歉,还躲在厕所里不出来。后来不知他怎么偷跑出来了,还把我关在礼堂里几个小时。最可恨的是,他还开门引我冲出礼堂,在礼堂门前摔个狗吃屎,被一群来参观的小学生看见了。”
她说出“狗吃屎”几个字,哥哥忍不住笑弯了腰:“你终于知道自已是什么物种了!”
爸爸却皱眉说:“女孩子家说话这么粗俗。”
“我还没说完呢!最最最最糟糕的是,我就摔在羡蓝的面前!”
“什么?你遇到羡男了?”爸爸和哥哥不约而同地问道。
“我不知道那小女孩是不是羡蓝,但是长得太像了,直觉告诉我就是她。”
爸爸说:“毕竟是亲姐妹,看到了一定能认出来。算起来,羡男也快上中学了。她还好吧?”
羡弟说:“看样子跟其他孩子没什么两样,应该没受什么虐待吧。哼,要是让我知道那坏蛋对她不好,我一定不放过他!”
“哎,那毕竟是你的亲生爸爸,怎么说这样的话呢。天下父母爱子女的心都是一样的,他肯定会很疼羡男的。”
“哼,才怪!你这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因为你没有看见他当年恨不得一脚把我踹死的那个凶狠模样!”
爸爸摇摇头,他知道羡弟还没有成长到能走出幼年的那一片阴影,所以暂时还不打算跟她讨论这件事。
羡弟想了一想,说:“哪天我一定要回白绫洲,把羡蓝救出来!”
“好!你去之前记得叫上我啊。”哥哥说,“如果羡男是那种听听话话、乖乖巧巧的小女生,我就帮你把她抢回来。如果她像你一样多事,我就第一时间把你拽回来,我可不想多一个管家婆在家里。”
“什么?你现在是嫌弃我了是吗?亏我一直对你那么好……”羡弟边说边追打她哥,可是一动,她的伤口又在疼了。
爸爸止住他们两个:“好啦好啦,别闹啦!友嘉,你没看到妹妹满身伤吗,还惹妹妹!”
“她那点也算伤吗?要不要去医院住两天?”
“别说啦,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们商量。下午我接到迪迪爸打来的越洋电话,说迪迪妈生病了。他们在那边本来就很拮据,这一病就更加困难了。阿弟,你妈妈平时给你寄的生活费,我基本都存在银行里,现在金额已经不小了,我想先借给他们应应急,你看好不好?”
羡弟点点头:“爸爸,那是你的钱,你爱怎样就怎样啊。”
“还有,迪迪一个人住在那边屋子里,我们照顾她也不方便。我想让迪迪过来跟我们一起住,他们的屋子就可以出租,租金也可以帮补一下。迪迪父母已经同意了,现在就等他们寄授权书回来。我刚才跟迪迪说了一下,她也愿意。友嘉,你在大学交了住宿费,就不要老往家跑了,在学校跟同学多相处,多参加点活动。你的房间就让给迪迪吧,你回家的时候跟我挤挤就好了。”
“什么?”这对哥哥来讲无异于晴天霹雳:他的房间本来就不比宿舍的床位大多少,现在连这一点点专属他的空间都没有了,他怎么这么命苦啊!
他瘫坐在椅子上,半天才说:“好吧。是现在就要收拾了吗?”他毕竟是廖善海的亲生儿子,虽然没有遗传爸爸的澎湃爱心,但是能帮上的忙总是要帮的。
“嗯,我们先收拾好这边,再帮迪迪搬过来。我这两天就发广告招租。”
收拾了一夜,哥哥的房间顿时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一张裸露的木床、放了个小书架的书桌,以及一个旧衣柜。
这里其实是半个房间——当年搬进来的时候,爸爸在较大的房间里加了一堵墙,分成两间,哥哥和羡弟各占一间,爸爸妈妈就住较小的房间。
屋子太小,住着很挤,但是一家人挤在一起很幸福。后来妈妈搬走了,剩下他们三个,还是很挤,却也还是很幸福。
迪迪一家三口本来住在对门的屋子里,为了让迪迪有更好的前途,迪迪爸妈很早就谋划移民了。三年前迪迪爸先出去了,前年迪迪妈也走了,再过几个月,迪迪也要走了。
迪迪爸在那边找不到好工作,只能跟那些黑人一起做保安。迪迪妈在国内是护士,到了那边当起了护工,听说收入不错,可是现在病了,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最近的日子一定很难过吧。
羡弟又想起自已的妈妈。妈妈一个人在国外打拼,日子应该也不好过吧?不,妈妈一定过得很好,因为她正一步步地向梦想靠近。她一定会成功的!
羡弟带着一身的伤痛和疲惫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