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同学们收拾书包的窸窣声此起彼伏，苏梦琪却仿佛钉在座位上动弹不得。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无比真实：
粉笔灰在阳光下漫天飞舞，黑板上还留着陈明远清秀的板书，后排男生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中午去小卖部买什么零食......这些早已在记忆中褪色的画面，此刻鲜活得令人心颤。
"梦琪，你不去食堂吗？"林小楠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苏梦琪猛地抬头，看到那张青春洋溢的脸庞时，眼泪差点夺眶而出。上一世最后一次见到林小楠时，她正要登上飞往加拿大的航班，转身前露出的笑容里带着几分释然与不舍。
"等、等一下。"她慌忙低头整理书包，用力眨了眨眼睛。这具十八岁的身体似乎还不太适应成熟灵魂的操控，声音都有些发抖。
"你没事吧？"林小楠凑近看她的脸，"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为联考成绩的事想不开？别担心啦，离高考还有两个多月呢！"
两个月......苏梦琪心头一震。上一世的高考，她发挥失常，与重点线失之交臂。虽然最后通过艰苦打拼也获得了成功，但那个遗憾始终埋在心底。
"对了，你刚才有没有听陈明远说的物理竞赛的事？"林小楠突然压低声音，"我看张雨彤听得可认真了，该不会是......"
苏梦琪神色一动。是了，这正是一切开始的地方。上一世张雨彤就是在这次竞赛中与陈明远相识，而自已却因为忙着补习，错过了这次机会。
"我们去吃饭吧。"她站起身，余光瞥见陈明远正在收拾讲台上的资料。
走出教室时，一阵春风吹来，带着槐花特有的清香。操场上，几个男生正在打篮球，"啪啪"的拍球声清脆悦耳。远处的广播喇叭里放着邓丽君的《小城故事》，旋律婉转悠扬：
"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
恍惚间，一个不留神撞到了迎面走来的人。
"对不......"道歉的话还未出口，她就愣住了。
是王淑芬。
白净的瓜子脸，扎着高马尾，怀里抱着一摞琴谱。上一世的她本该成为著名的钢琴家，如果不是那场车祸......
"梦琪姐，你怎么了？"王淑芬关切地问道，"看你魂不守舍的。"
苏梦琪深吸一口气："没事，就是有点......恍惚。对了，你这是去琴房吗？"
"嗯！下午有音乐兴趣小组的活动。"王淑芬笑着说，"我要弹一首《梦中的婚礼》。"
这首曲子......苏梦琪心头一痛。上一世王淑芬最后一次演出，就是弹奏这首曲子。
"我很期待。"她强忍住内心的波澜，挤出一丝微笑。
食堂里人头攒动，喧嚣声中夹杂着阵阵饭菜香。苏梦琪刚找到位置坐下，就看见张雨彤端着餐盘走了过来。
"你们听说了吗？"张雨彤一脸兴奋，"这次物理竞赛的奖金可不少呢！一等奖有500块！"
"哇！"林小楠瞪大眼睛，"500块！都够买一台随身听了！"
苏梦琪默默地扒着饭。500块，在1990年确实是笔不小的数目。但她更清楚，这次竞赛真正的价值不在奖金，而是能获得保送资格。
"可惜竞赛题太难了。"林小楠撇撇嘴，"听说要考大学的内容。"
"我准备报名。"张雨彤轻声说，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咦？"林小楠露出狡黠的笑容，"该不会是因为某个人吧？我看你刚才听讲座的样子......"
"你胡说什么！"张雨彤慌忙否认，"我是真的对物理感兴趣！"
苏梦琪放下筷子。现在是做出选择的时候了。如果报名参加竞赛，就意味着要改变既定的轨迹。但若不参加，上一世的遗憾可能会重演。
更重要的是，这关系到弟弟的命运。如果没有优秀的高考成绩，就无法考入理想的大学。没有更好的发展机会，就无法在关键时刻为弟弟找到最好的医疗资源。
"我也要报名。"她突然开口。
三个女生同时愣住。
"啊？"林小楠一脸不可思议，"你不是一直想考中文系吗？"
是啊，上一世的她确实选择了中文系。但重活一世，有些事情注定要改变。
"我改变主意了。"苏梦琪平静地说，目光望向食堂窗外的梧桐树。树影婆娑中，一只知更鸟正在枝头跳跃。
这一世，蝴蝶已经开始扇动翅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