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衍拍拍衣服上的落雪,手里拎着几只野兔野鸡,在月下的身影被拉的格外长。
他缓缓开了口,声音透着几分沙哑与疲惫,“今天没昨日好,只猎到几只兔子和野鸡。”
“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戚年笑了笑。
宋玉衍是知道疼人的,虽然总是冷冷的,但戚年心里头清楚。
如果没有宋玉衍一路上的照拂呵护,她也活不到现在。
哪怕是如今落魄到这个地步,他的脊背还是挺的直如松柏。
“拿下去吧。”
方才喊话的是宋玉衍近前的小厮,“肖忠”,他从宋玉衍手中接过野鸡野兔,一溜烟就去了灶房处理,烫毛拔毛这事,肖忠很是得心应手。
宋玉衍往前走了几步,发现人没跟上来,又停下步子问:“闻着很香,今晚又做了什么吃食?”
戚年这才挪了步,两人在墙边悄声说着话:“卤了点东西,我切给你尝。”
宋玉衍颔首,比戚年高了一个头,他取下背上的弓箭,换了双干净靴子才进的屋。
戚年切了一些猪头肉,烙了几张饼,热乎乎的都在锅里头温着,端到屋里头叫宋玉衍吃。
宋玉衍从染了野鸡毛的包袱中取出一些碎银子来,说:“这里还有一些银子,你先拿着。”
戚年推了回去,笑道:“我这里还有些,明日出摊,兴许能赚一些呢。你留着。”
宋玉衍应了声,最后还是放在了桌上,给谁的就是给谁的。他不要。
戚年无奈收了。
要不说宋玉衍是个固执又一根筋的人,没流放前那也是京城响当当的人物。年纪轻轻就是锦衣卫指挥使了,可惜天意弄人。
本该是为国效力的人才,却在这苦寒之地打猎谋生。
戚年都有些怜爱了。
“我来收拾,你去歇着。你辛苦一天了,明日我早些陪你出摊。”宋玉衍抬眸看住戚年,看着她眼下的乌青,还有那双冻的发红的双手,心里头不是滋味。
戚年点头应了,她知道宋玉衍是在担心自已会不会被欺负。这人看着凶,心却比针细。
可是谁能欺负得了她呢?
谁要欺负她,抡起菜刀就砍,反正都这样了,还在乎那么多做什么。
第二日清早不是个好天气,风里夹着雪,飘飘洒洒的。
街上的行人也三三两两,脚下生风,恨不得快些走回家烤烤火。
宋玉衍皱了皱眉,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戚年倒是不着急,她搓了搓手,看着面前的推车,这推车是请了木匠做好又让宋玉衍改的,跟后世的卤肉推车差不多,操作台储物柜,放置卤肉锅子的,推车侧面挂了一块木牌,木牌上写的是“戚记卤肉”,很是惹眼。
掀开锅盖,香味直冲街道散去,很是霸道的铺满了整个巷子。
戚年叫卖起来,“卤肉!新鲜出锅的卤肉!”
她一边喊,手下还烙着饼,醒好的面揉成光滑的圆团,擀开来放入锅中,翻了几个面,外皮酥脆的香味就这么飘了出去。
走过的街坊行人都停下脚步去瞧,三瞧两瞧,就被这股香味给勾走了。
“戚娘子,这卤肉怎么买的?”问话的人是住在戚年家隔壁的刘大山,他是衙门的捕快,每日清早都走的急,衙门旁边就有个早市,他经常在早市吃。他又是个光棍,衙门发的月钱就全吃喝了。
早上一碗羊肉汤,半个饼,还要再来一笼肉包子。
今早一出门就闻到这香味了。
指定要尝一尝。
刘大山盯着那汤锅里的猪肘子看,他就爱吃这大猪肘子,过瘾,每月都得解解馋。
戚年回他,“卤肉,野猪肉可劲道了。肉质比家猪紧实,吃起来有嚼劲。”
她又问:“来个肉夹馍?再给您割些肘子肉?”
刘大山捏了捏冻红的耳朵,点头豪爽道:“成!”
他昨晚就闻到这股香味了,今天终于能尝尝了。
宋玉衍颀长的身姿摆好小桌板凳,放好木筷,就又去给戚年打下手了。
戚年手下利索,切了块肥瘦相间的,剁好夹入刚烙好的金黄饼中,又割了约莫六两的肘子肉,切成片端给了刘大山。
“这是米粥,送您的。”
戚年在围裙上擦了擦上,笑容满面。
刘大山忙抱拳道了声谢,随后赶紧开吃了。他咬了一口肉夹馍,这一口下去,脆生生的,再咬一大口,那叫一个香呦,实在是美味极了!
他吃过不少食肆的饭菜,但能做出戚年这个味道的基本没有!
这肉卤的好!
这饼烙的好!
这米粥都熬的好!喝上一口解腻。
围过来的人看刘大山吃的这么香,又是早上,确实也饿了,就问:“肉夹馍怎么买的?”
“一个八文钱。”
“八文钱?行,给我来一个!”
“要八文钱啊,太贵了。还是算了吧……”
“我要一个!”
戚年便说:“我这都是新鲜肉,用的都是好香料,分量更是足足的,八文钱让您吃的饱饱的,我自个儿赚不了多少的。”
刚接过一个肉夹馍的男子说:“小娘子实诚人,这饼子里的肉都快夹不下了。”
有人看见那快满出来的肉粒,捏了捏胡子说:“是挺实惠的,给我也装一个,回家吃。”
“我也来一个,再切点猪头肉,晚上下酒。”
“好嘞!”戚年笑着应。
宋玉衍负责打扫小桌卫生,给客人打包,戚年切肉收银子,两口子配合的极好。
冷冰冰的天,当然要吃点热乎的。
不一会功夫,推车前人挤人了。
突然,人群中响起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来。
“都卖上卤煮了,让自已的妻子这样抛头露面的,老三你也够可以的。”永安侯的嫡子宋元春走上前来,拍了拍宋玉衍的肩膀,面带嘲讽,嘴角嬉笑。
他们倒是好了,有永安侯私带出来的一些银子傍身,自是不愁吃穿,就是没有在京城时那般挥霍无度,但日子也过得舒坦。
在同一个巷子里头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巴不得看自已兄弟笑话。
宋玉衍瞥了眼宋元春,冷冷道:“松手。”
宋元春浑身颤了下,眼底有惧意,忙松开了手。他知道宋玉衍是下得了狠手的人,锦衣卫的诏狱可不是开玩笑的。他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宋元春敛下眼中的阴狠,从钱袋里掏出几个铜钱来,故意扔在案板上,语气透着几分傲慢,“给我也来一个吧,算是照顾照顾弟妹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