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平帝冷冷横了他一眼,抬高了声音,“滚!不要让朕再多说一个字!”
竟是连半句辩解的机会都不给他。
李霁暄瘫跪在地上,不知道为何这件小事会引起昭平帝的勃然大怒,心里茫然无措。
暗处的顾长枫冷嗤一声,李霁暄这个废物,事到如今,还不知自已犯下了何错,惹怒了昭平帝。
简直愚蠢至极!
若不是他现在还有点用,他才懒得搭理他。
顾长枫整整衣摆,调整下表情,装作惊惶害怕般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参见皇上,臣等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昭平帝原本还在气头上,见到顾长枫,深吸口气放缓了语调,“是长枫啊,你刚刚也都看到了,这些贼子大逆不道,犯上作乱,你说说看,应该将他们怎么处置为好?”
顾长枫淡淡道:“这些胆大妄为的贼子,死一百次也不足为惜。只不过……”
他抬眸,对上昭平帝冷沉的目光,意味深长地道:“这些无名小卒,杀了便杀了。只不过他们的幕后主使者,还在逍遥法外,皇上不可不防啊。”
昭平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感叹了一句,“还是长枫深得朕心啊。”
顾长枫心中冷笑,表面的态度却更加恭敬,“臣入京中八年,一应事务全部仰仗皇上照扶。”
“说句大不敬的话,臣离开燕北八年,昔日父王母后的音容早已记不清,唯有皇上对臣的拳拳之情让臣心中感念万千。”
“臣在心里早已将皇上当做臣的亲身父亲般爱重,敬仰。皇上有难,臣必当率先士卒。”
顾长枫扭头,看着被摁在地上,堵住嘴的黑衣人,语音发沉:“这些贼子,潜入宫中,欲加害皇上,其心可诛。”
“中秋宴守卫森严,他们如何避开宫门口的搜查,又如何避开宫中巡逻的禁军,此间种种,定是有人背后教唆指使!”
李霁暄耳中冷不丁听到“禁军”二字,顿时醍醐灌顶。
坏事了!
禁军首领王陵早就暗中投靠了他,他自以为此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还是被昭平帝察觉了。
他防御部署出了纰漏,昭平帝定然以为他是有意勾结禁军,私放贼人入宫,目的就是想害死他,夺取帝王的宝座。
啊这……
若不是顾长枫突然出现,说出这茬,他至今还如坠云端,不知所以然啊。
李霁暄立刻跪直了身子,“儿臣有罪!”
昭平帝淡淡地看他一眼,不说话。
“儿臣失察,致使父皇身陷险处,父皇仅仅只是罚儿臣半个月禁足,已经是对儿臣的一片仁慈。”
“儿臣不识帝心,竟还敢出言顶撞,实乃大错特错。”
李霁暄伏下身躯,以头重重磕地,高声道:“儿臣知错了。”
昭平帝轻舒一口气,面色缓和了几分。
顾长枫勾唇冷笑,他提点到这个地步,李霁暄那个蠢货若是还反应不过来,活该被人弄死。
李霁暄额上冷汗涔涔,幸好幸好。
关禁闭事小,被昭平帝疑心厌弃,事情就真的搞大了!
李霁暄高声道:“刚刚长枫所言皆是儿臣想说的,这些贼子如何避开盘查,其中的原因引人发思。”
“儿臣自知犯下大错,恳请父皇让儿臣戴罪立功,将这几名活口交给儿臣处置,儿臣必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给父皇一个交代!”
昭平帝淡声道:“哦,是吗?”
语气里仍是满满的不信任,昭平帝本就对他有疑心,谁知道他会不会贼喊捉贼。
李霁暄余光悄悄往堂下一扫,总算是聪明了一回,“父皇圣明,今日的阴谋既然由长枫识破,不如此事便交由他处置。”
“长枫耳聪目明,足智多谋,儿臣相信他定不会辜负父皇所托。”
“此事儿臣也有疏漏,自当避嫌,儿臣谨遵父皇懿旨,即刻起归避家中,日后定当谨言慎听,不负父皇重托。”
反正顾长枫是他的人,事情交给他来查,他很放心。
李霁暄行礼告退。
顾长枫见昭平帝一脸欣慰,就知道李霁暄这一招以退为进玩的不错。
同样是禁闭,前后者的差别犹如云泥。
顾长枫眸光微闪,他总算不是蠢得无药可救。
不过,离走前李霁暄总算干了一件好事,他来时的目的也达到了。
顾长枫拱手,“臣愿为皇上分忧,抓住这群恶贼的背后主使者,以儆效尤!”
昭平帝定定地看了他片刻,没出声。
他心中有所顾虑,燕北王如今的势头与日俱增,燕北当地只识燕北王顾敬毅,根本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假以时日,必成大患。
顾长枫作为牵系其中的傀儡质子,好生好喝将养着,他无所谓。
可若是放权给他……
昭平帝眸光暗沉,保不齐他会有所倚仗,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来。
昭平帝沉思的时候,一双睿智清明的眼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案下的顾长枫。
顾长枫不偏不倚,眼神清澈,似乎真的只是关心情切,想要为皇上抓住真凶。
昭平帝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开口道:“跪着做什么?起来吧,地上凉。”
顾长枫谢恩起身。
昭平帝又道:“钟太医呢?刚刚不是为世子诊脉吗?世子情况如何?”
顾长枫身中剧毒的事,他早已知晓,若他只是个命不久矣的病弱世子,他放点权给他,倒也无所谓。
反正活不长嘛!
钟太医哆嗦着两条老腿从殿外走了进来,“回禀皇上,世子身体一如往昔,并无其他异状。”
言外之意是,还是难逃一死,皇上你大可放心。
顾长枫心中嗤笑,面上显露出几分受宠若惊,“皇上仁慈,一直心系臣的安危,臣不甚惶恐,臣虽是一介病弱之躯,也想报效圣上之恩!”
“求陛下成全!”
顾长枫垂头叩首,态度恭敬,昭平帝最后的一点疑虑也被打消了。
“长枫你有此心,朕心甚慰啊!”
“朕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若有你的半分懂事,朕何需如此操劳。”
“也罢,你入京多年,身体羸弱,朕顾惜着你的身体未曾让你担任一官半职。眼下你身体无大碍,又有此机会,朕便赐你大理寺丞的官职。”
“这群反贼也交由你去查明真相!”
顾长枫叩首:“臣谨遵皇命,万死不辞!”
“好,退下吧。”
“微臣告退。”
夜色阑珊,皓月当空。
顾长枫负手而立,仿佛能透过月光看到千里之外大漠孤烟的燕北。
燕北,燕北。
顾长枫口中呢喃着这两个字,那曾经让他失去一切,如同一条落水狗被赶出来的地方,总有一天,他会亲手夺回来!
此时此刻,姜酒宁若是在此,一定会给他配上BGM,并送上一句,这次你一定要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可是同一片月色下的姜酒宁,低头瞅了瞅架在脖子上冷飕飕的兵刃,眨眨眼。
“壮士,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