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昏睡了多久,等我醒来时,我已经在村里卫生所的病床上,孙嘉煜脸色萎靡,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盯着我看。
我睡眼惺忪地看到了他,张嘴就问:“你怎么来了?我以为我在做梦。”
孙嘉煜嗓子喑哑,回答道:“我看到你一天没回消息,也不接电话,预感到出事了,我就从S市回来了,等到这里的时候,你已经失踪快两天了。”
说到这里,孙嘉煜的声音越来越哽咽,以至于泪水瞬间充满了他的眼睛,从眼角滑落。
“我赶紧联系了附近的解放军,说明情况,赶紧进山搜救,我怕再晚一分,你就更加危险一分。”
看着他的眼泪,我瞬间很心疼,这几天,不知道他是怎么在惊恐担忧中度过的。
我惭愧地说:“对不起,是我低估了大山的危险,我以为靠着经验丰富的村民,我们可以顺利找到走失的同学,然后安全返回。”
孙嘉煜突然眼神锐利,声音低沉,却压不住怒意,不停地质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去?林深为什么要带着你去?他是何居心?”
我很惊讶,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解释道:“不是他带我去的,是我自已要去的,当时所有同学都慌了,林深也慌了,他根本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
孙嘉煜握着我的手更紧了,仿佛在努力平息着怒气,他不再说话,脸色一直阴沉着,在我的床边照顾着我。
我问:“那两个同学找到了吗?”
孙嘉煜低沉地嗯了一声,说:“在隔壁房间躺着在。”
我其实很想问问林深怎么样了,但是看着孙嘉煜脸上的怒意,我实在不敢再问。
孙嘉煜似乎看出我的想法,接着说:“林深的胳膊已经接上了,烧也退了,还没醒。”
我悄悄舒了一口气,假装淡定地说:“嗯嗯,那就好。”
突然,我反应过来,他不是在集训吗?怎么能出来这么多天?我立马抓住他正在给我倒热水的胳膊,问道:“你不是在集训吗?”
我很担心,他们的训练都是军事化管理,不可能随意请到假,更何况是这么长的假。
孙嘉煜低沉而又喑哑的声音响起:“我请假了,你不用担心这个。”
“那就好。”我稍微放了点心,便催促他赶紧回去,出来太久了难以交代,我这边已经安全了,我会照顾好自已的。
孙嘉煜很犹豫,这时书记带着几位女志愿者来看望我,感叹我福大命大没有遇上野兽毒蛇,也庆幸我安全顺利返回。
我和书记说:“能否找到大巴车,把我朋友送出去,他有要紧事赶回去。”书记满口答应,我催促孙嘉煜赶紧回去,孙嘉煜依依不舍地走了。
孙嘉煜走后,我缓慢起身,准备去看看林深的状况。
其实我身上有不少擦伤、划伤,但没有大动筋骨,只是在惊惧忧思中过了三天两夜,身体过度疲惫,休息过后已经缓过劲儿来了。
手机已经被孙嘉煜拿去充好电了,我一边开机,一边朝外面走去。村里的卫生所不大,其实就是一个四进的小院子,总共也就三间病房,一间诊疗室。
走失的女同学在一间,林深和李天尧在另外一间。
手机一开机,就不断地震动,未接电话、微信消息一个接一个地弹出来,还未来得及细看,我已经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林森。
我缓缓走近,虽然已经退烧,林深的脸此刻还是惨白,但是睡得很安详,眉头已经舒展开来,想来他也感受到现在已经安全了。
我坐在床边看着他出神,没顾上旁边的李天尧睁着眼睛侧躺着,等我反应过来,我恨不能扑上去暴揍他一顿。
我恶狠狠地盯着他,试图用眼神传达出我的愤怒与不满,继而用一种冷静而坚定的语气对他说:“希望你好好反思自已的行为,给团队、给学校带来了多大的麻烦,检讨书尽快交上来。”
我必须拿到他的自我检讨书,否则这个事情无法定性,到时候林深要承担更大的责任。
他或许感受到了我眼神中的怒意,开始显得有些不自在,眼神也开始闪烁不定,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嗯嗯,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检讨书我尽快交给你。”
我转身走出卫生所,开始逐条回复消息,先给爸爸妈妈报了平安,略去了山里的险恶经历,只说顺利找到了同学,已安全返回。
逐条回复朋友们的微信后,我滑到下方,看到丽姐给我发了很多消息,问我怎么消失了这么久?
我以为是这几天没回传照片,影响她工作开展了,赶忙道歉。丽姐收到消息后,秒回我一句:安全就好,你快给周总报个平安吧。
周总?我打开未接电话记录,果然看到有两个周总的未接电话。我瞬间懵了,不明所以,金主爸爸这么关心未来员工的吗?
冷静了一下后,我还是微信向金主爸爸简短地汇报了事情经过,并感谢他的关心。
林深醒来后又恢复到嘻嘻哈哈的模样,仿佛那天失去理智、喃喃自语的那些话没有说过,我也就当没发生过,免得朋友之间相处太过尴尬。
有了这两个同学的恶性案例,后面的时间里,支教的大学生们都显得异常乖巧,时刻听从组织安排,几乎没有出过村。
转眼间两个月时间已到,我们和小学生们依依不舍地告别,又颠簸了一整天,终于回到了学校。
林深回校后便一言不发,我只能主动承担起后续收尾工作。确认志愿者们都已安全到家,统计志愿服务学时等等。
林深当务之急是向学校汇报支教期间学生走失事件,我以为有了过程报告和那两个学生的检讨书,至少能够证明事情的主要责任在那两个学生身上。
没想到开学后不久,林深就被通报批评了。
我怒气冲冲地跑到办公室,问林深:“凭什么?他们自已不守规矩乱跑,处分他们就够了,凭什么还要通报批评你?”
林深却一脸淡定地说道:“作为活动的主要负责人,有任何人出了事我都难辞其咎,这也是正常的。幸好只是通报了我一个人,没有把工作组其他成员牵扯进来。”
自从支教回来,林深对待我的态度完全大变样,以前总是和我争口舌之快,现在反倒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娓娓道来地讲道理。
我悻悻地离开办公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孙嘉煜自从上次离开后,对我也是淡淡的,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个暑假后全变了样,我一脸茫然,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