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城刚准备回宿舍时,猛然发现在七连的宿舍楼前还站着一个身影。
他的猛然顿住脚步,眼睛凝视着这个最后的存在。
而这个仅剩的兵正是许三多,只见他笔直地站在原地,如同雕塑一般纹丝不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足足过去了三秒钟,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
高城脸上的表情复杂至极,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惊诧。
他喃喃自语:“怎么还有一个没走?”
声音虽轻,但在这寂静的氛围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然而许三多依然保持着标准的军姿,身姿挺拔,眼神坚定,嘴唇紧闭,一言不发。
高城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略带嘲讽的笑容,继续说道:“你猜怎么着?我突然想起个笑话。每次有人离开的时候,我都会忍不住想,那些不该走的人居然走了。可如今看到你还在这里,我又不禁琢磨,不该留下的怎么反倒留下来了.....”
尽管高城说得绘声绘色,许三多却仍旧面无表情,宛如一汪毫无波澜的湖水,只有那副标准的站立姿势始终如一。
见此情景,高城似乎并不打算罢休,他提高音量,带着几分挑衅地质问道:“每走一个人,你心里是不是就在想——哈哈,报应啊,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面对高城接二连三的质问,许三多依然沉默不语,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一样。
终于,高城有些不耐烦了,他皱起眉头,冷哼一声:“还不理我?嗯,这倒真是符合你一贯的行事作风。”
这时,一直沉默的许三多突然开口,他大声喊道:“报告连长,我仍在队列之中!”
声音清脆响亮,回荡在空旷的七连门口。
高城听后先是一愣,随即冷笑一声,不屑地回应道:“队列?你一个人的队列?”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浓浓的嘲弄之意。
接着,他挥挥手,随意地说道:“好吧,解散!”
许三多终于放松了一些,由立正改成了稍息。
高城死死地盯着眼前一脸正经的许三多,心中的怒火仿佛被点燃一般,瞬间燃烧起来。
那股无法抑制的狂躁和愤怒如汹涌的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理智防线,最终化作一声咆哮:“你现在可以开始了!”
许三多抬起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问道:“开始什么?”
高城气急败坏地用手指点着周围的一切,怒吼道:“哭、笑、撒泼、打滚、骂人……或者干脆朝我来一拳,直接把我 KO 掉,随你选,反正七连已经没了,爱干啥就干啥!”
然而,令高城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许三多接下来所做的事情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只见许三多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烟头,踏着步子将其放入垃圾桶里。
接着,他又转身拿起一旁的扫把,默默地走到营房前,认真地清扫起地面的垃圾和灰尘。
高城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终于,他忍不住怒吼:“许三多,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许三多停下手中的动作,挺直身子,向高城敬了个礼,大声回答:“报告连长,七连手册第二十二条规定,环境卫生不能只扫自家门前雪,而是需要全体成员共同保持,自觉维护。”
听到这话,高城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他咬牙切齿地说:“我……靠!全连都已经散了,这个时候你脑子里想的竟然是……打扫卫生?”
高城已经彻底被震惊了,盯着许三多的眼睛问:“许三多,你懂七连吗?”
“我不懂。”
“你知道七连多少次从尸山血海里爬起来,抱着战友残缺的躯体,看着支离破碎的连旗,千军万马在喊胜利。七连没声音,只是埋好战友,包上伤口,跟自已说又活下来了,还得打下去……你懂做兵的这份尊严吗?”
“我不懂。”
这是许三多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七连是个人,他就站在这儿,比这房子高,比那树还高。伤痕累累,可从来就没有倒,所以它叫钢七连!现在,它倒了,钢熔了,铁化了,今天——五十七年连史的最后一天……而你,居然想踏马的清洁?”
话音落尾,他重重地一脚飞踹,踹翻了那个碍眼的垃圾桶。
这就是他现在最想干的事情,以发泄心中的委屈和不甘。
“许三多,你就是我的地狱!”
…
“报告!”
清脆而响亮的声音打破了团部办公室原本的宁静。
只见李飞身姿挺拔地站在门口,眼神坚定且充满敬意。
听到这声报告后,屋内传来一声沉稳有力的回应:“进来。”
得到允许后的李飞立刻大声应道:“是!”
紧接着,他伸手轻轻推开那扇门,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了办公室。
此时,王庆瑞正专注地阅读着手中的一篇稿子,眉头时而微皱,时而舒展。
当他察觉到李飞的到来时,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眼前这个年轻的军人身上,温和地开口问道:“最近在钢七连过得怎么样啊?”
面对团长的询问,李飞没有丝毫犹豫,如实答道:“不怎么样,七连正在改编。”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神情略显凝重,但语气依然坚定。
王庆瑞微微颔首,表示理解,随后感慨道:“是啊,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离别。尤其是对于像你们这样朝夕相处、并肩作战的战友们来说,这种分离更是令人难以承受。但军队的改革和发展是必然的趋势,我们都要学会适应新的环境和任务。”
说完这番话,他再次将目光投向李飞,似乎想要从对方的表情中捕捉到更多的信息。
“人走和人留,我看的开,团长。”
经历的多了,李飞的心智无比坚挺。
王庆瑞继续说道,“我曾经看过你写的文章,你写的蛮有意思。这次找你过来,就是想问问你,你对七连的改编,有什么样的看法啊?”
李飞没想到会问起这个问题,斟酌了片刻,回答道:“军事上的改进创新,是每个部队都必须要面对的课题。当初702团和A大队的对抗,是传统重装部队与先进武器的对抗,是机械化和信息化的对碰。战损比已经说明了一切,证明我军在现代化作战方面确实存在很多问题,如果不加以改变,就要大大滞后于世界了……”
王庆瑞听了,点了点头:“你说的都很对啊,还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