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高城刚讲完不许散播谣言的事情,下午的时候团部就突然来人了。
在那宽敞而肃穆的会议室里,参谋长陈锦州与其他几位军官正襟危坐,每个人的面庞上都笼罩着一层沉重。
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紧张压抑的气氛,仿佛预示着即将有什么重大事件发生。
陈锦州坐在那里,目光凝视着前方某一点,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夹在指间的香烟,早已燃烧至尽头,但那一截长长的烟灰却依然顽强地依附其上,宛如时间凝固般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会议室紧闭的大门缓缓开启,两道身影迈着坚定有力的步伐走了进来。
高城和洪兴国二人,身着极为正式的军装,每一个细节都彰显着军人的威严和庄重。
他们的神情严肃而凝重,仿佛肩负着千斤重担一般。
高城昂首挺胸,高声喊道:“钢七连连长高城报到!”
声音如雷贯耳,在会议室中回荡不息。
紧接着,洪兴国也挺起胸膛,大声喊道:“钢七连指导员洪兴国报到!”
这两声响亮的报告声打破了室内原有的沉寂,让在场众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然而就在此时,陈锦州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呼喊声,手指微微一颤,烟灰掉落。
他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身体,试图用手去遮挡住放在桌子上的一份文件。
但高城眼尖,目光已经从那上边扫过,大声喊道:“请参谋长指示!”
他说话的声音和眼神都像带着一把刀子,铿锵有力。
陈锦州暗暗叹了口气:“这不是什么指示,而是命令。钢七连…改编的命令已经下达,就在桌上,你们自已看吧。”
高城径直地迈向桌边,翻开了那本薄薄的名册,上边写着:《七零二团第七装甲侦察连编制改革计划:首期人员分配名单》。
第一个跃入眼帘的名字便是指导员洪兴国,改任C团九连指导员。
下一个是一群七连的老兵,一班的池景辰、三班的夏建辉、六班的蔡阳和吴涛…等等,役期将满,提前复员。
高城一张一张地翻着,感觉着自已的心在一点点地凉透。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谣传,是真的!
钢七连真的要被改编啦!
一瞬间,高城的脑海仿佛陷入一种天崩地裂的感觉。
这次真的是天要塌了,地要陷了!
钢要融了,铁要化了!
高城看着手中的红头文件,挺拔的身躯不由得微微一颤。
窗外微风拂动,钢七连那两幅招摇的连旗显得那么的无力。
陈锦州安慰着:“高连长,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军改是首长们一致研究决定的。老式的侦查连已经不适应未来的战争需求,必须进行改进,至于人员的分配问题,后续还会有持续的命令下达,你们想开一些,也要做好战士们的思想工作。”
目送着参谋长离去,洪兴国缓缓地转过身来,眼神空洞而迷茫,仿佛失去了方向一般。
他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颤抖着朝身边的高城要烟。
此时的高城也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当拿起打火机试图点烟时,手指竟然不听使唤。
连续按动了四五次,但每次火苗刚一窜起便又迅速熄灭,始终未能成功。
洪兴国见状,想要接过打火机自已尝试,然而他的嘴和手竟也不停地抖动着。
而且越抖越厉害,根本无法控制。
最终,他无奈地放弃了,随手将手中的烟卷狠狠地揉成一团。
与此同时,外边正在活动的士兵们依旧沉浸在欢声笑语之中,丝毫未曾察觉到他们的命运已然在不知不觉间被悄然安排。
“等过段时间,咱们可以举办一个联欢会,由我来负责筹备。毕竟军令固然重要,但也要顾及大家的心情。”
洪兴国强打起精神,努力让自已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听到这话,高城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他的那副神情活脱脱就像是许三多平时犯了错之后的样子。
没了魂。
洪兴国接着说:“这次有三十五人都得悄悄地离开这里,绝对不能送行。咱们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大张旗鼓地举行送别仪式了。一下子送走这么多人,几乎占了整个队伍的三分之一,如果处理不当,势必会扰乱军心。”
说到这里,高城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委屈与不甘,猛地抬起头喊了一声:“老洪!”
这一声呼喊饱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令人不禁为之动容。
洪兴国善解人意,非常理解高城的内心。
“我是七连的指导员,指导员就是干思想工作的,这些事情,你都交给我好啦。”
高城歉意地说道:“老洪,以前我对不住你,我老压你。”
洪兴国摇了摇头:“我就是协助你工作的,你怎么压我了?”
高城像个小孩子一样承认自已曾经干过的“坏事”:“我打球犯规,所有人都得给我传球。下象棋我马走田,相走日,车也会拐弯。打牌我使一个眼色,剩下一张4我都能赢。因为他们都知道惹了指导员没事,惹了我这个连长不行。”
洪兴国一脸心疼地说道:“你身为咱们七连的连长,就算是打牌娱乐,谁输都可以,你绝对不能输啊!”
“然而如今呢,我输啦,彻彻底底地输啦,简直就是满盘皆输!什么都没剩下,真正的一无所有!改编,改编,为什么就非得选中七连第一个来啊!?”
此时高城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悲伤,那模样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要知道,他对于钢七连的深厚情感早已深深地融入到了自已的内心深处,甚至流淌在了每一滴血液当中。
这些年来,钢七连一直都是他生命中的全部重心所在。
如今的钢七连,完完全全是他用一双手,亲自一点点精心打造而成的。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七连就是他费尽心力所铸就出来的一把钢刀!
但是此刻,却要将他这把凝聚着无数心血的钢刀给无情地掰折、拆散!
这叫他如何能够接受得了这样残酷的现实呢?
但军令如山,只能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