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子“轰”的一声被震碎,身体感觉像个空壳,就这么呆呆的站在原地。食堂里站满了人,可所有人都没再说一句话,只有起起伏伏的哭泣声在室内回荡。
夏芸牺牲了,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自已是多么渴望与她再次相聚,我跟她只见了这么几个月,期间几乎没有聊过私事,她过往,她的来历,她与夏尘的关系,我一概不知,可就在我得知其牺牲的瞬间,心里莫名的酸楚,在我的记忆中,从未喜欢过哪个女孩,我也不知道现在对夏芸的感觉是否就是所谓的喜欢,可我真希望老爸刚刚所说的是一个大笑话,希望夏芸就在他们五个人后面,她只是想让五个长老配合自已跟大伙儿开个玩笑而已,没错,她就在门后边躲着。
夏芸,出来啊!
夏芸,这也太无聊了!
快出来啊!
我的内心不停的呼喊着,目光穿过人群,穿过五个长老,紧紧的盯着食堂大门后边,甚至动用了内息去嗅门外的气味,贪婪地寻找着当时在烂尾别墅里那熟悉的味道,可是没有,门外什么人都没有……
杜妮妮从围裙兜里拿出一把白毛麈尾,她扇出一阵发出白光的风,风化做百枚银酒杯从食堂上空精准地落到每个人的桌面上,以及五个长老的手上,然后她朝后厨门口又扇了一阵同样力度的风,数个银酒壶飞来食堂,悬空飞动的银酒壶给每个酒杯都倒上了一杯浓郁的烧酒。
我跟着嗅字门的同仁一起双手举起酒杯过头顶,一分钟后,将酒倾撒在地上。浓郁的酒香似夏芸的魂魄,在食堂里游荡着,久久不散。
“沈放先你跟着你孙三师叔去一个地方”,老爸说道。
我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照做就是了,此时的食堂我也不想再待着,走出去静一静是我现在最渴望的。
孙三师叔带着我一直向北,往山谷的林子里走去,一路上蛙叫虫鸣,我努力的让自已听着这些野趣小曲儿,企图通过这样来忘掉夏芸已经牺牲的事情,虽然毫无作用。
我和孙三师叔在林子里走了大概一个小时,看到树林中有一棵至少有八层楼高大树,树的主干至少有六个成年人才能合抱起来,数根裸露在泥土上的部分蟠根交错,浓绿的梭形叶子布满了树冠。
“这是万古长青树”,孙三师叔说道。
我听说过这种树,此树雷劈不死,火烧不灭,根扎土下而下可达百米,狂风卷袭而不折,即使天旱无雨多年依旧枝繁叶茂,故称之为万古长青树。
孙三师叔拿出插在腰间的黄羽鹓雏扇,抛向空中,呼出银白色点点星光附着在羽扇上,羽扇变回鹓雏,鹓雏的亮黄色羽毛在黑夜之中被月光照的格外醒目,它高傲的展开翅膀,拖着长尾飞到万古长青树的最上层的一个枝头上。
孙三师叔捋着下巴的山羊胡子,欣赏着栖于枝头的鹓雏,说道:
“日子过得真快啊,想当年,樱草刚刚成为我的合神兽时,还真是非千年梧桐不栖,非朝晨露水不饮,为了讨好它,可把我累坏了,如今只有是百年古树它就能将就站着。”
樱草是孙三师叔给这只鹓雏起的名字,古人有染料中有一种黄色叫樱草黄,这和鹓雏羽毛的亮黄色完美匹配。
“樱草”,孙三师叔礼貌的唤着这只鹓雏的名字。
樱草挺拔的拍了拍翅膀,万古长青树裸露在泥土之上的树根便开始蠕动起来,这些粗细不一的树根像章鱼触手那样的四处抖动了几秒,然后集体拱起,互相搭叠编织,形成一个半球型帐篷结构。
孙三师叔指着这顶树根帐篷,说:“这是我的秘密实验室,你现在进去,在一张紫檀书桌上的储物架上摆着几瓶紫蔓魂香和胶蓝寒香,你师父交代了让我告诉你,不管你在里边用多久,都必须学会这两种香,里边存放的日常物资足够你在里边待上一个多月。”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给整懵了,
“师叔,这是什么个意思?”
“你爸下了命令,等所有事情解决了才能告诉你,现在你老实进去待着,学会紫满魂香和胶蓝寒香。”
算了,少问一句,多一条命。
我谨遵父命和师命,钻进树根帐篷之中,里边的空间也就十平米,啥也没有,就是树根和土地,光源还都来自我的手电筒,这叫什么秘密实验室?
“樱草,可以了”,孙三师叔朝鹓雏樱草唤道。
我听见樱草拍打翅膀的声音,紧接着编织成帐篷的树根开始极速收拢,我被这突然的变化惊了一下,不知所措地傻站着。还没等我还弄清楚状况,脚下的地面突然下沉了,如同一个泥做的电动升降台,把我带到了一个地下空间中。
这里应该就是孙三师叔的秘密实验室,室内大概两百平,由青砖砌成,室内没有灯,光源来着镶嵌在墙壁上的山字形烛台,两边墙壁宫六个烛台,不过每个烛台上都没有蜡烛,而是放着三个圆柱形玻璃筒,每个筒都有保温杯大小,筒壁是透明的,里边装着的液体也是透明的,液体上漂浮着一抹金黄色的物资,像油又像一块布屑,正发出火苗般的光芒。
好奇心使我走上前去拿起一个玻璃筒查看,才知道从手感和气味上来说,圆筒其实是水晶做的,底座和盖子是由黄铜制成,底座上有一个圆形凸起,而烛台上有一个凹槽,难怪放的稳。
看着圆筒里漂浮在透明液体上的物质,我脑子飞快转动着,思绪不停翻阅着以往看过的文献,查找着与之对应的记载。
有了,这是蔓金苔,记载于《酉阳杂俎》,这是一种金黄色的苔藓,若将其放入水中则会发出如火一般的光芒,所以也被称为夜明苔。
好东西啊,孙三师叔从哪倒腾来的,要是能批量生产,那我们嗅字门可就发了。
我关掉手电筒,拿着一罐圆筒当灯用,照着实验室里的环境。大小不一,高矮不一的储物架占据室内的主要部分,这让我想起了猫蛊别墅,只不过这里的储物间全都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一部分架子上摆放着各种玻璃罐子,里边堆满了各种水晶珠子,珠子里困着各种有毒的异虫,我看都看不完,更别说认出是什么,有的架子则放置着各种工具,如镊子、手术刀等等,还有很多架子放着书籍,有我看过的,有我认识的,不过大部分都是我听都没听说过的,一些架子上放置着各种壶,其实是不是壶我也不确定,只是看起来像,某些架子上摆放着像是古董磁罐和青铜酒器之类,嗐,技术宅的东西,还是不碰为妙。
紫檀木做的书桌就靠在室内尽头的墙边,桌上确实也有一个储物架,三层,摆满了蒜头大小的陶瓷罐,我打开其中一部分瓷罐看了看,确定七层涵香都有。
“喵~”
突然的一声猫叫着实把我吓了一跳。我寻着气味发现书桌右边的角落里莫名其妙蹲坐着一只猫。从这只猫乌黑油亮的毛色和蜜蜡黄色的眼睛可以看出是只玄猫,不对,这只猫的尾巴在它身后悠哉悠哉的晃着,雪白至极,它不是玄猫,而是昆仑妲已,是一种非常罕见的猫。
昆仑妲已乖巧的看着我,大眼睛被蔓金苔灯照得水灵灵,谁见着都会心生爱怜。坐在椅子上,拍了拍腿让昆仑妲已过来,它很快意会,轻巧地跳上我的大腿卷卧着,我抚摸着它柔滑的毛,这只猫咪发出咕噜咕噜的舒服声。
“你从哪冒出来的,我怎么刚刚没发觉呢?”,我对着昆仑妲已说道。
“它一直在这,老孙喜欢让它在这陪着自已做研究。”
室内莫名多了个人说话,声音轻慢而冷柔,我分不出是男是女。
“谁!”
我站起身子四处张望,昆仑妲已盯着我身后的一个储物架顶上,我顺着它的眼神看去,一只纯白的狐狸正用它那双翡翠色的眼睛神秘的看着我,狐狸身后的天花板上有九个影子在缓慢是晃动,而这些影子都来自狐狸后背上的九条尾巴。
“九先生,你怎么会在这儿?”
原来是孙三师叔的合神兽,九尾狐。听说孙三师叔没有给这只九尾狐起名字,因为在九尾狐眼里,孙三师叔不配给自已取名,它自已称九先生,孙家的子弟世代都这么称呼它。
九先生没有动嘴巴,可它的声音却直接从我的脑子里出现。
“从你下来那一刻,老孙便让我跟着你过来了,我没兴趣和你闲聊,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听老孙的话,老老实实在这待着,我会监督你修行,没有老孙来接你,你不可以走出这间实验室。”
我假装查看室内环境,开玩笑的说道:“就算我想出去,也不知道怎么出啊?刚刚的升降梯好像也不见了。”
“小东西,老实待着,本分修行,不然我会吃了你的心。”
九先生的威胁充满了冷漠,看起来像是真的,不过我保持怀疑。
“你的父亲沈焕还有你的师父骆达都同意了,若是你不老实修行,一心想着从这里私自逃离,我可以把你的心肝吃掉,呵呵,其实我很高兴,终于可以尝尝嗅字门的人心肝到底是什么滋味儿……”
“好吧,我信了,那总得告诉我在哪修行吧,还有水和吃的在哪,床呢?”
九先生伸出一根尾巴,尾巴不断变长,勾住了书桌左边墙角上的一个烛台,九先生的尾巴轻轻用力把烛台整个往外拉了一寸,我听到咔嚓一声,墙角地面上的几块青砖哐啷哐啷的下沉,然后像拼图那样分开,露出一条只能容纳一个人行动的阶梯。
下去吧,我拿着一个蔓金苔灯走下阶梯,其实下面不深,大小和上层一样,右上角墙边上放着一张单人床,左下角墙边上有一个马桶和盥洗池,两边墙上同样各有着三个烛台,装着蔓金苔是灯发出暖色的亮光,室内尽头的墙上靠着一个大柜子,里边堆满了未开封的饮用水和真空密封的军粮,我粗略看了一下,确实有够一个月生活的量,看来至少在一个月内我是出不去了。
两百平的空间,只有我一个人类,环境空荡得让我有些孤独,九先生也来到了这一层,它有两条尾巴卷曲着。
九先生把自已其中一根卷曲的尾巴弯下展开,将一瓶蒜头大小的瓷罐放在地面上。
“先练胶蓝寒香”,九先生对我说道。
我走过去拿起瓷罐,打开瓷罐上的塞子,一股淡淡的香气从瓷罐中传出,有复杂的药材味,余味之中透着一股花香,似含笑花。瓷罐里的气味进入我的鼻腔后,我先是感到一阵清凉,随后,这阵凉意就演变成了冰寒,像我不小心把冰棍杵到了嗓子眼里,然后任由冰棍滑进肺中。
冷,真冷,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刺骨之寒,我赶紧用塞子将瓷罐塞好。这确实是胶蓝寒香,师父在西北草原上对付移即时,他呼出的蓝色烟尘气味和这瓷罐里的如出一辙,七层涵香中,最难练的三种香尘修行之法,分别是碧青伏香、胶蓝寒香和紫蔓魂香,碧青伏香我用了四个月的时间才基本掌握,如今用起来还是稍显笨拙,一个多月的时间怎么可能同时练成胶蓝寒香和紫蔓魂香,师父和孙三师叔逗我呢?
“小东西,你若是敢偷懒,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九先生对我威胁道。
“行,行,行,我现在就练!”
我就地打坐,然后拿起瓷罐拔出塞子,努力回忆师父曾对我说的。
“赤沙火香至阳至烈,汲入中丹阳时需将内息慢柔调动,如同引一只野兽入笼,若内息调动运行过快就会被赤沙火香的辛烈药性灼伤体内,而胶蓝寒香与之相反,此香尘至阴至柔,汲入中丹阳时内息调动要快,像喝粥那样,滋溜而下,不能慢,不能停,否则非把你的肺经冻伤冻裂不可。”
我闭上眼睛,开始调动内息,心中念叨着师父所说:“不能慢,不能停……”
“沈放,你记住啊,像喝粥那样!”,公孙靖紧张的在我脑子里唠叨着。
“你别瞎哔哔,我都记得!”
这小东西,关键时刻给这泛怂给谁看。
随着我快速的调动内息将胶蓝寒香汲入肺中在转行至中丹阳,胶蓝寒香的香尘每略过我的体内一小寸,都能让我感受到一种凛冽的刮骨之寒。
“要快,不能停,不能停……”
太冷了,受不了啦!
我克制着自已的理智,尽肯能清醒的控制住内息的调动,然后快速停止对胶蓝寒香的汲取。体内的寒意随着胶蓝寒香的香尘进入到中丹阳中而逐渐退去,彻骨的寒冷过后是极速的回暖,暖意流遍全身。我仰着腰,双手撑着地,大口呼吸着空气以缓解刚刚呼吸系统的寒凉。
九先生看着瓷罐里的香尘,轻蔑的说道:
“就汲取了这么点?”
我喘着粗气反驳它。
“可以啦,我可是第一次,反正我是知足了,汲取多少我都满意。”
九先生放下另一根蜷缩的尾巴,展开尾尖后将一枚水晶珠子放在地上。
“先试试这个”,九先生说道。
我拿起瓷罐,将其揣进裤兜,猜测九先生是想释放一种异虫给我训练,于是起身后退了几步。
九先生对着水晶珠子发出尖锐的鸣叫声,声音像孩子的尖叫,刺耳的叫声扎得我耳膜生疼,我正想捂着耳朵,可九先生的鸣叫只持续了三秒,随后便是一声噼啪是破裂声,水晶珠子碎裂成粉尘,一只浑身冒着火焰的小动物在室内漫无目的快速溜窜。
小动物是外形像是一只老鼠,看来这就是《神异经》里提到的火鼠,火鼠又名火光兽,可在火中生存,平时生活在一种叫不尽木的树上,这种树据说是烧不坏的,火鼠在火中时皮毛为赤红色,离开火时,皮毛就会变成白色,碰水则死,只出没于春夏,藏于秋冬。
九先生:“火鼠不仅仅可以生存在火中,据老孙研究发现,它还能在遇到危险时自燃皮毛以自卫,这只是幼鼠,大的可有百斤,你先试试抓住这只小点的。”
我再次调动内息,把插在腰后的蒲扇拿出,看着在室内四处乱窜的火鼠,我将刚刚汲取于中丹阳里的胶蓝寒香呼出,以内息行于右手上以掌控蒲扇,使胶蓝寒香悬于蒲扇扇面之上。
我加大内息灌于右手,使蒲扇扇面上悬浮着的胶蓝寒香聚为球型,待这个蓝色球有苹果大时,我看准时机,朝着正往东南墙角冲去的火鼠大臂挥扇,蓝色球被我像大乒乓球那样拍去,蓝色球朝火鼠快速飞去。
“中!中!”
我心里期待着。
可世上哪有那么多一次就能成功的事情,当蓝色球与火鼠还有十里面距离时,火鼠便已发现了威胁,眨眼之间,一道火光闪过,蓝色球正中墙角化为淡蓝色的烟尘像绽放的烟花那般散开。
九先生:“寒雪飞星,胶蓝五式之中最简单的,第一次使也还算马马虎虎,再来!”
“没了”,我摊开双手,耸着肩膀,以示无奈。
我:“刚刚汲取的胶蓝寒香也就够使一次寒雪飞星,我尽力了”
九先生没有说话,而是把九条尾巴竖了起来,变得越来越粗越来越长。
坏了,这九尾狐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行,行,我马上继续汲取香尘,九先生,你先抓住那只火鼠啊,可让它别把这里给点着了。”
九先生将它那九条尾巴恢复原来大小,说道:“这里的青砖和所有设备、物件全都经过了防火放潮处理,你少扯闲事,继续!”
成,谁能想到有一天会有一只九尾狐给自已当教练,偷懒是不肯能了,不然真有可能被它吃掉心肝,努力吧,至少在一个月内都只能这样了,我就地端坐,再次打开瓷罐,忍着钻心之寒,用内息尽可能多地汲取瓷罐里边的胶蓝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