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漆黑而静谧。
风,慢条斯理的吹着,轻轻的掠过世界。
天上繁星点点,没有月亮,星星显得很清晰。
漆黑的夜幕,总是会掩盖一些东西。那些见不得人的,或者是处理那些见不得人的事的人。
从城里通往郊区的水泥小路上,有一辆警车不紧不慢的走着。
车上一共两个人,司机稍微有点瘦小,略微有点黑的脸上,一双眼睛格外引人注目。不大不小,却明亮而有神。
他叫郑天健。
他手握方向盘,眼睛专注的看着前方。车灯像两把利剑,撕开了夜的黑暗。
郑天健说:“老江,今天任务完成,明天干啥去?”
郑天健嘴里的老江,正坐在副驾驶座上想着关于今天执行的任务。郑天健这么一问,老江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会被问这样的问题。正常情况下应该是谈论和案子有关的事情。
郑天健看老江愣了一下,笑了,说:“是不是觉得我不按套路出牌啊?净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老江也笑了,说:“确实是这样,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郑天健说:“这种案子的事,必须要到现场看到实际情况再做分析才好,路上议论就是纸上谈兵。或者说是盲目的猜疑,没有什么作用的。”
老江深以为然,轻轻点点头,说:“不愧是我们刑侦科的骨干,思路确实跟一般人不一样。”
郑天健看了老江一眼,说:“感觉不像是夸我,好像是讽刺我不务正业,是吧?”
说完他自已笑了,老江也笑了,说:“没有讽刺你的意思,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郑天健说:“现在就我们两个人,跟前也没有领导,说啥都无所谓。”
老江点点头,这么多年在一起工作,他们互相还是很了解的。郑天健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不喜欢说过多的话,总是能在关键时刻一语中的。这大概也是一种本领,一种常人不能学到的本领。
因为这样的性格,让领导不能足够的喜欢。因为有这样的本领又让人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郑天健说:“有的人在领导面前谈论的永远是工作,就好像总是有干不完的活,替领导有操不完的心。我非常讨厌这样的人。”
老江说:“是啊,现在这样的人很多。这其实也是溜须拍马的一种,净选领导爱听的话说。”
郑天健说:“是啊,这样的人虽然让人讨厌,但是大多数领导都喜欢。所以这样的人一般都在单位混的不错。不像你我这样,半夜了还要出来执行任务。”
老江叹气说:“这没办法啊,不会溜须拍马,还没有背景,只能干别人不愿意干的活。最受罪的就是我们这样的人,活不少干,罪没少受,就是没人说你好。”
郑天健说:“你这样一说,我们就成了单位里的小媳妇了,干着活挨着骂,受累不讨好。”
老江笑着说:“本来就是这样,这是人人都明白的事,但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山中有直树,世上无直人啊!”
郑天健说:“有直人又能怎么样呢?是人就会有缺点,缺点就是软肋,是软肋就容易让人拿捏。所以直人也就直不了了,太直的人没有生存之处的。而且会处处吃亏,处处被人针对,所以没有特别的本事就不要太直。”
老江说:“其实想想自已也算很失败的,做不了直人,心里却又不愿意随波逐流。”
郑天健说:“绝大多数人都是这样,遇到坏人作恶,或者是一些不公平的事情,明明心里忿忿不平,却不愿意挺身而出。”
老江说:“你说的很对,起码我感觉我自已就是这样。像我们这样职业的人都是这样,那普通百姓就更不用说了。这也是一种社会的悲哀啊!”
他心里想起三国里对袁绍的个人评价,见小利而忘义,临大事而惜身。他这样地位显赫的人都是如此,普通人也就只能卑微的小心翼翼的活着,心里根本就没有大义,更是无心做大事了。
郑天健看老江沉默,问:“是不是想家了啊?想嫂子了吧?”
老江叹口气说:“想家是真的,想她也是真的。只不过并不是你的那种想法。”
郑天健笑了,说:“男人嘛,有想法很正常。没有想法了就说明身体不正常了。”
老江说:“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少年了。我觉得和她已经是亲人了,对她一直都是心存感激的。”
郑天健说:“听你这么说,突然觉得你老了。有了沧桑的感觉。”
老江说:“女人本就不易,吃娘家饭长大,却把最美好的青春时光奉献给了婆家。吃饭的时候在这里,等到能出力的时候,却是给别人家干活。我想这大概就是我们重男轻女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郑天健说:“就像做生意一样,养闺女就是一个赔本的买卖。所以绝大多数人都不愿意生女孩,慢慢积累,慢慢就刻在骨子里,渗透到基因里。”
老江说:“其实我们男人作为受益者,更不应该有重男轻女的想法。女人可以说是为了男人家里生儿育女传宗接代的,甚至还有养家糊口。因为这样,我觉得如果男人不尊重自已的老婆,也是一种忘恩负义。”
郑天健说:“社会很复杂,人心更复杂。你拿百分百的真心对待她,她认为是天经地义的,心安理得的坐享其成。甚至把男人当成傻子一样愚弄,甚至敲骨吸髓,压榨干净,然后一脚踢开。这样的女人也很多。”
老江说:“你说的这样的人确实很多,人心换人心,是一种等价交换,一旦交换不是等价的,也就该分崩离析了。”
郑天健没有说话,专注的看着前方的路。过了一段崎岖不平的狭窄的路,车子平稳下来。
郑天健说:“今晚办完事,明天你应该回家看看。跟领导请两天假,在家多待几天。”
老江说:“是,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不像你离家近,有什么事可以马上回家。我们家有事都是她自已操心。上有老下有小,柴米油盐吃喝拉撒都是她管的。忙时下地干活,还要照顾我常年生病的妈和两个孩子。一年四季没有闲时候。因此我对她一直是愧疚而又感激的。”
郑天健说:“见过嫂子几次,她确实是很贤惠的人。”
老江叹口气,说:“人好命不好,造化弄人。”
郑天健说:“嫂子确实不容易。单凭两地分居这一点,就是大多数人不能接受的。嫂子任劳任怨,把家里治理的井井有条,确实太不容易。这也说明你是有福气有眼光的人。你应该回家待几天,一个是帮着料理一些事,让嫂子歇歇。你回去了对嫂子和孩子们来说也是一种心里的安慰。”
老江点点头。汽车平稳的走着,道两旁的树木顺序着向车后面过去。
突然,郑天健猛踩了一脚刹车,老江并没有防备,头猛然前倾,差点撞到驾驶台上。
老江抬起头,看到车前有一个小动物,慢慢的跑着。不知道是吓坏了,还是对危险一无所知,这小家伙在水泥路上忽左忽右的跑着。转过身瞪着两只小眼睛好奇的盯着车灯。老江才看清楚,原来是一只黄鼠狼。
郑天健慢慢的开着车,直到黄鼠狼离开水泥路面,才把车速提起来。
此时老江心里有一些沉重。他是在农村长大的,村里的老人总是说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老江听说过如果出门遇到动物拦路最好不要再走,否则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老江想到这些,心里却突然笑了:他笑自已太过大惊小怪了。这些封建迷信的事情怎么还能影响到自已呢?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腰里枪,他知道枪是很辟邪的东西。
郑天健显然也注意到了老江的动作,好奇的问:“怎么了?看你有点紧张的样子。”
老江笑了笑说:“我没事,可能是刚才刹车的时候吓了一跳。”
郑天健笑了,说:“像你这样,虽然不能说身经百战,可是也是经验丰富,啥阵仗没见过啊?不至于这么紧张吧?这次…………”
郑天健突然愣了一下,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老江也看到郑天健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心里有些好奇,但是并没有开口问。
于是两个人都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