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秋阳顿住,十四岁的少年还从未被人如此诘问,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讷讷道:“二姐姐说的,要过来求你……”
靖安侯此刻也反应过来,的确如大姑娘所说,左秋阳如何知道大姐院子里的事?还专门跑去请自已?
这姐弟俩,是演了一出苦肉计给他看无疑,但是,看着咄咄逼人的左其星,他只觉得更加闹心。
所有儿女都不省心,全是些不孝的!演苦肉计诓骗他的、当众忤逆讥讽他的,竟是没一个好的。
“都是些混账东西!”靖安侯怒不可遏的大声斥骂着,甩袖而去。
待他离了凝香院,左其星便不客气的吩咐道:“来人,把这两个狗东西打出去!”
门口几个丫鬟婆子犹豫着迈脚,想进来却又不太敢,一副瑟缩模样。
宝丰与何嬷嬷见他们不动,便向前走了两步,做势要驱赶姐弟二人。
左秋阳冷哼一声,迅速扶着左秋月走了,好像后面有东西在追一样。
左其星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门口几个丫鬟婆子,淡淡道:“我看咱们院子也该收拾收拾了,你们几个这几天就去院子里干活吧。那些回廊轩窗都多擦几遍。池子里的杂物都清理干净,我要钓鱼,何嬷嬷监督着,别让他们偷懒。”
“是。”
几人不情不愿的领命而去。
凝香院中按规制配了八个丫鬟,四个婆子,但除了宝丰与何嬷嬷以外,全是刘姨娘安排进来的人。
刘姨娘掌家之后,把院子里的旧人都换了,塞进来的有新买的粗笨丫头,以及她的心腹,身契全都在刘姨娘手里。
这里面也就一个锦玉,年纪小,常被左其星派出去打探消息,其余的都被她派到院子里干活,没事不得进她的屋。
今日左秋月与左秋阳来闹,她们自是不敢有所动作,但对于那些使唤不动的,左其星自然也留不得他们。
宝丰与何嬷嬷动手收拾凌乱的花厅,左其星淡淡说道:“等母亲的陪房来了,就把外面那几个不省心的给换了,你们也轻松些。”
何嬷嬷一边擦着桌子,一边说道:“姑娘院子里清净,我们事情并不多。”
“那只当是我看外面那几个不顺眼了。”左其星玩笑道。
宝丰憋着一下午的话,到现在没人了,终是问出了口。
“小姐,你既然已经知道二小姐今日过来的目的,何必又要去得罪侯爷,委婉些处理不好吗?”
“不好,”左其星笑着,完全不见刚才与那几人对峙时的气势,看起来心情十分愉悦:“就是要立这个威,省得以后什么猫三狗四的都敢来找麻烦。”
宝丰咋舌,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理由,拿亲爹立威,大小姐可真敢想!
不禁后怕道:“小姐就不怕侯爷发怒,责罚您?”
“他不会,”左其星笃定的说:“府中子女忤逆也不是什么好名声,咱们侯爷重视声望,坏事都不想往外传。更别说我已经定了亲事,庚帖已经交换,本来之前就换了一次亲,现下他更不想横生枝节。”
宝丰偷偷吐了吐舌头,“小姐您胆子可太大了,刚才看候爷的样子,我腿都软了。”
“侯爷倒是不能拿我怎么样,只不过他耳根子软,人也不够聪明,若是这次让他们糊弄过去,少不得以后再出什么妖蛾子。”
宝丰……
平日里在他们眼里高大威严的靖安侯,让大小姐这么一说,那形象摇摇欲坠,竟是马上就要维持不住了。
刚才宝丰都吓坏了,但现在回过头去想想也对,人善被人欺,小姐在这府里没有母亲做靠山,自已立不住,别人便都当她好拿捏。
前几年,大小姐不争不抢,刘姨娘便是多有怠慢,府里发下来的东西,不管是摆件器具还是衣裳吃食,都是二小姐挑剩的,数量也少的只能充面子。
身边伺候的人一个个被调走,婚事更是由着刘姨娘做主,他们相中哪个抢哪个。
有一年的上元节,大小姐在街上还差点被拍花子的拐走,更不用说那些大大小小的意外,如今看来,也不知是真意外还是假意外,反正没见别家小姐意外那么多的。
他们小姐,能平安活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了。
这府里嫡庶待遇都倒过来了,也不见有人管管。
好在大约是因着亲事定了,有了依仗,大小姐最近终于知道反抗了。
宝丰悄悄抹了抹泪,小姐也算是熬出头了。
第二日,府里管事嬷嬷便送了秋季衣裳的面料样式让左其星挑选,一起过来的还有三小姐左明瑶。
左明瑶规规矩矩的对大姐姐行了一礼,“问大姐姐安。”
“三妹妹过来坐。”左其星热情招呼着她,目光也跟着落在她的身上。
小姑娘穿着一身淡紫色纱裙,样式素简,头发也梳的一丝不苟,发饰都不是活泼样式,一眼看过去稳重大方,完全不像一个十三岁小姑娘的样子,少年老成得很。
她小步上前,口中说道:“大姐姐,姨娘让我来看看,凝香院可有什么缺漏之处,趁着这回做秋裳,一起给置办了。”
“姨娘费心了,”左其星将桌上的冰碗摆到小姑娘面前:“三妹妹尝尝。”
左明瑶看着面前的玉质小碗,里面装着切成块的几种瓜果,用奶白质地的汤汁拌匀,看着就十分爽口。
她端起碗,吃了一口,一阵清甜的凉意沁人心脾,让人觉得这暑气都消了不少。
“大姐姐好巧思,”左明瑶又吃了一口,放下碗,真心夸赞。
左其星笑着吩咐宝丰将方子誊下来,一会儿给三小姐带上。
又说了几句,左明瑶不经意道:“姨娘刚接管家里的庶务,这几天正有些为难,账都有些算不明白了,也不知是按着旧例好,还是重新开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