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从外面聘的教习先生就到岗了。
出人意料的是,来了整整五个先生,分别教不同类目,每人每日授课半个时辰。
除了骑射、武艺之外,还有医术,以及一个十分特别的类目是教杂项的,比如侦察、隐匿、寻踪之类。
与他们同来的,还有三位女先生。
三位女先生一文一武一医,并不去校场,只住在凝香院教导左其星以及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们。
左其星生性谨慎,誓要把自已周围打造成铁桶一般。
上完了当天的课程,左其星沐浴更衣,重新歪在榻上吃水果。
她可太喜欢这散发着自然味道的水果了,透着浓浓的生机,是与那暗无天日的末世完全相反的感觉。
宝丰站在她身后打扇子,忍不住问道:“大小姐,你早就料到侯爷会给你府兵?”
她可是知道,大小姐找教习先生的事从大半个月前就开始了,还专门提出最好要从军营退下来的伤兵。
外院的吕先生从那时就暗暗帮了忙,如今看来,以前看不明白的许多事,一下子就明白了。
请的夫子有了用处,吕先生也被正大光明的要了过来。
左其星放了一块西瓜在嘴里,含糊道:“事在人为。”
“不过,”宝丰抿了抿唇,道:“出去打听别的事情不太顺利,报回来的都是市井流言能听到的。”
“无碍,毕竟我们人手不足,”左其星道:“近期母亲那些被打发出去的陪房会陆续回来,你多留意一些,别出乱子。”
“是。”
这时,守门的婆子来报,二小姐来了。
左其星勾了勾唇角,也没起身:“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左秋月被她的贴身大丫鬟墨香扶着走了进来。
她身着一身月白素衣,头上只插了两根银簪子,原本娇柔的一张脸因着哭肿的眼睛显得极为凄惨。
一进门,她便一下子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大姐姐,大姐姐,都是我的不对,是因着我才惹出了这些事端,这一回,妹妹是特意过来认错的,大姐姐,是我错了!”
左其星仍是坐没坐相的歪在那里,连眼神也没多给她一个,只懒散道:“起来吧。”
她这话说的,简直比对待最下等的奴才还要怠慢,那轻蔑讥讽的语气,让左秋月觉得自已像是个衣不蔽体的乞丐,等着别人的施舍。
衣袖之下,左秋月的手已经握成拳,指甲陷入手掌中,疼痛促使她忍耐,但心里却是将左其星骂了一万遍。
左秋月没起,她不起来,还跪在地上求着左其星。
“大姐姐!我姨娘也是一时糊涂,如今她拿走的东西多半也都交还回去了,大姐姐,姨娘她也知道错了,她已经悔过了!”
“哦,”左其星又叉了一块西瓜放进嘴里,仍是没动地方,也不再叫她起来。
左秋月既然喜欢跪着,那就跪吧,她这个人,最是宽容,最不喜欢勉强别人的。
左秋月被她这冷漠至极的“哦”字噎住了,险些忘了哭,跪在她身旁的墨香扶着她,着急的安慰道:“二小姐,你也不要如此伤心,身体要紧啊。这几日你已经哭成这样,再这么下去,可如何受得住。大小姐心善,定能体谅你的苦衷。”
这一番做派,让左其星觉得索然无味,这出戏要是搬到街上演,她怕是一个铜板都不想投,一点新意都没有。
“体谅不了一点,”左其星道:“因为我也不知道你是有什么苦衷。”
她嚼着西瓜,让自已换了一种思路,演技差也有差的看法,折子戏看不成不是还有猴戏吗。
左秋月抽噎着道:“大姐姐,我们换亲的事,实属意外。我,我那日在街上,险些被人纵马冲撞,是徐,徐二公子救了我,那日救人实属情况危急,这才失了礼数,那真不是故意的。”
“这么说,你还是意属霍四公子?”
“不,”左秋月几乎脱口而出,然后回过神来,找补道:“不是这样的,婚配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全凭父亲做主!”
她说着,跪在地上动了动,似乎是想要换个姿势,也是想要让左其星注意到她还在跪着。
为了更能打动左其星,她进门便跪,膝下连个软垫都没有,这一会儿,便有些难受。
“哦。”左其星没有接话的意思,又蹦出一个字,然后看着主仆二人还能演出什么来。
气氛一下子变得极为尴尬,厅内只剩下左秋月呜呜咽咽的哭声。
这静默时刻对于左秋月来说简直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展出一样,花厅里的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羞耻又愤怒。
此刻的左秋月真想站起来不管不顾的离开,但是想到来时的目的,她又不甘心。
她如今,除了徐盛,什么也不剩了。
掌家的姨娘被禁足,她嫁妆里的东西值钱的全被拿走了。
即便知道徐盛未来一定会被封为一品定国将军,那不是还有前面十年的积累吗?
若是就这么一穷二白的嫁入徐家,想也知道他那个婆母会怎么对她。
况且嫁妆就是女子出嫁的脸面,左秋月想多挣一分,也好在未来夫家好过一些。
父亲如今厌弃了姨娘,这是她始料不及的,只能忍着屈辱,来左其星这里讨些好处。
可左其星就像神游天外似的,看着她跪在那里哭求,竟是无动于衷。
她想象中的扶她起来,姐妹深情的戏码统统没有。
左其星竟是连表面工夫都不肯做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的计划。
在左秋月断断续续的哭声当中,左其星歪在那里昏昏欲睡。
自左秋月到她这里来,就跟魔怔了似的,跪在那里反反复复的重复着那几句,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蚊子一般成了催眠的背景音。
就这么哭了两刻钟之后,突然自院外传出一阵嘈杂声,锦玉率先快步走进来,道:“大小姐,侯爷和大公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