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泽雅美感觉很痛苦,她的思绪总是在不知不觉间被转移,根本无法找到能定住她思虑的锚点。
而她以为自已找到锚点的时候,其他杂七杂八的念头,就会像是卡车冲击一样,将之无情的摧毁,让她重新回到癫狂之中。
她感觉自已该一次吃药了,可是自已已经不是随身携带药瓶的神经病。
她的病情已经很长时间没发作过了,她早就已经抛弃了药物的依赖。
所以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她的眼前越来越黑,宛若陷入了幽暗的泥潭,四周传来的压力,将她整个身子压的要爆开一样。
她感觉自已要死了!
她无法理解,自已只不过是想见星野悠,然后就来见他了。
为什么只是看了这封信的开头而已,为什么自已就要把自已杀死了呢?
哦,对了,她是为什么而陷入这种状态来着?
她最开始的时候,好像只是因为星野悠写信的风格,和他平时在自已面前的状态有很大偏差,所以感觉有点割裂而已吧。
他说他是一个很温和的人,不喜欢发脾气,而她在自已面前的时候,却动不动就发脾气,而且还乾纲独断,蛮横的不得了。
就算他是错的,也不会道歉,反而会将自已骂一顿,然后要自已承认错误。
但实际上,星野悠最后又会采取自已的意见,但他就是不认错。
这种性格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有些幼稚了,甚至有些难以相处。
但是却很对自已的脾气,她就喜欢这样的星野悠,这样有个性的星野悠。
当这两种割裂的性格在自已的脑袋里对冲的时候,她就开始思索星野悠的哪一种性格才是他真正的性格了。
而后她就想到了吉川舞子,从她的身上映射到星野悠,她恍惚的发现星野悠真实的性格,好像跟她印象中的偏差很大。
然后就觉得,自已好像将星野悠这样一个善良的人,逼成了一个性格阴晴不定的神经病了。
那时候自已不是感觉心情很复杂吗?那复杂的感情中有什么情绪来着?
长泽雅美自已都没发现,当她想这些的时候,思绪竟然慢慢的开始汇拢。
她的思绪宛若流水汇入河流,缓缓的、有序的开始了流淌。
她终于在无意识中找到了思绪的锚点,而这个锚点就是星野悠。
她只是觉得突然就想到这里了,然后觉得反正就要死了,就随便想想吧。
刚才那种感觉其实还是挺舒服的,虽然只有那么一下下,但是回味起来,却感觉像是夏天冰镇的杨枝甘露一样,喝一口就感觉全身清爽。
反正都要死了,细细回味一下,应该也是不会沉迷的吧。
而且这可是自已的思维,自已爱怎么回味怎么回味,反正又不犯法,别人管得着吗?
而且就算犯法了,她难道还会在乎吗?根本不在乎的好吧。
所以就让她在临死之前,好好的沉溺一次吧。
于是她就这么闭着眼睛,努力的回忆当时的记忆,当时的想法,当时的感觉。
刚开始好像是愧疚,愧疚自已将星野悠变成了一个性格暴躁的人。
而后竟然有些感动了,因为星野悠即使变成那样的性格,也依旧没有放弃过自已。
依旧陪着自已玩,并且帮助自已,完成自已的愿望。
在自已愿望快要完成的时候,才突然离开的。
而后又在一瞬间,掺杂进了……伤心,应该是这种感觉吧?
毕竟星野悠好像明白自已的一切过去,而自已却对星野悠一无所知。
自已好像从来没有主动接触过星野悠的人生,从来只是将他当成一个发泄的工具。
而星野悠却毫不保留的帮助了自已,将自已从家族的深渊中一点点的拉了出来。
他好像在试图一点点的改变自已,让自已不要这么极端,不要这么偏执。
随后就是心疼的感觉,心疼星野悠为自已做了那么多事情,却被自已认为成了理所当然。
而当星野悠受不了要离开的时候,自已想的竟然不是和他说一声谢谢和对不起。
而是将他抓回来,继续困在自已的身边。
“悠,原来我是这么坏的一个人吗?”
长泽雅美睁开眼睛,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滴答滴答的落在了信纸上,而后顺着信纸滑落在地上。
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她的耳边再次响起了那个小女孩的哭声,她从牢笼里走出来了。
边哭边走,一步一步的走入了长泽雅美的心里,和她现在的性格融合在了一起。
她如果被分为两个性格的话,在外表现的便是极致的冷漠和极度的残暴的话。
那么被她关押在内心深处的,自然就是她要保护的性格。
保护那个胆小的、懦弱的、敏感的、善良的,在六岁那一年就将自已封闭起来的,真正的长泽雅美了。
而能关押她的是什么呢?
父母的冷暴力,兄弟姐妹们的歧视,同学的欺负,老师的批评,好像通通都可以作为牢笼的柱子,将她困在其中。
当她从姥姥家离开的时候,就好像失去了那个温暖的港湾,接收到的全是外界的风吹雨淋,从来没有片刻的温柔。
如果不是在这种时候分裂出了第二个人格,将真正的她保护了起来。
恐怕她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具死尸,躺在了那个臭水沟里了吧。
而一直沉睡了二十年的长泽雅美,为什么会在这么一个时间点,突然毫无预兆的就醒来了呢?
并且毫无阻碍的冲破了牢笼,回到了自已原本的身体里面了呢?
是因为自已的兄弟姐妹们已经打起来了吗?
还是因为自已的父母马上要进牢了呢?
或者是因为现在自已已经做大做强,已经没有人能欺负自已了呢?
自已从小到大的愿望,已经一一实现,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自已会害怕的呢?
既然没有了,那自已的主人格突然苏醒,并想要接管自已的身体,好像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但是不对啊,主人格都出来了,自已应该消失了才对啊,为什么自已还存在呢?
长泽雅美捂着自已的心脏,那种钻心的疼痛依旧缭绕不散。
甚至随着主人格的融入,她好像对于情感的把控更加的细腻了,甚至一下子想到了很多以前自已忽略的小细节。
她眨眨眼睛,神情突然有些恍惚。
她……好像一切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