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霆飞速倒好了茶，坐在楚世谦对面的沙发上。他有些拘谨，抠着手指不说话。
楚世谦抿了一口茶，他当然知道面前人在顾虑什么，却没有安慰的想法，只缓缓开口：
“收拾一下，等会跟我走。”
李云霆呆了呆:
“啊?”
楚世谦抬起眼扫了他一眼，语气波澜不惊:
“有异议？”
李云霆抠着手的动作一顿，随后面色如常的答好，转身走进来卧室。背对着楚世谦，他的神色一瞬间阴沉下来，咬紧嘴唇，用疼痛让自已保持清醒。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从来不过问他的想法，只一味输出自已的命令。看来是管不了大儿子，在他身上发泄所谓的父爱。
看来他那个大哥，也着实是个人物啊。这么想着，李云霆关上了房门，彻底阻绝了客厅的视线。
楚世谦收回眼神，李云霆的小动作还骗不了他。他盯着手里绿色的茶汤，这茶泡的没什么水平，刚刚碍于面子，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喝了一大口，现在嘴里满是茶叶的苦涩味，这会没了人，连忙皱着眉头呸了两声。
这小子，功夫还不到家啊。
还有的练呢。
李云霆回到房间里，虽然只住了两个月不到，但他布置的很用心:
淡蓝色的窗帘透进一点阳光，折射在被贴了绿色小花的墙纸上，柜子里的衣服被叠得整整齐齐，桌上摊开的作业本昭示着他刚刚正在做什么。
他抚摸着墙纸，那是一个月前自已一点点贴上去的，边边角角被他不厌其烦的抚平。
现在，他又要离开了。
李云霆动作一顿，随后径直走向了柜子，将衣服打包好放进行李箱，又将作业塞进书包。
环顾四周，他有些茫然，他不是沉迷于玩乐的人，也没有收藏什么的爱好，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该带走些什么。
都是可以代替的，到了地方买现成的就好。
理智告诉他这么做，但他的视线却停留在阳台的一颗多肉上。
那可多肉其实没有什么稀奇的，品相一般，更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那不过是李云霆某天放学在校门口看到有很多人买便跟风买了，没回家后便忘在一旁，都是家里的佣人在管，他本人只会偶尔来看看。
可就在他跟妈妈分开的那天，他鬼使神差的带上了它。
可能是因为，他们是如此的相似，被随意带来这个世界，又会被随意的带走。
他们都不会说话，他们都不能说话。
李云霆拉开窗帘，让阳光洒满整个房间，捧起这颗多肉，它在阳光的映射下显得晶莹剔透，果肉散发着漂亮的光泽。
……
李云霆算好了时间，三十分钟一到，他便打开房门走了出来，身上背着一个大书包，一只手拎着一个大行李箱，另一只手捧着一颗多肉。
楚世谦随意地扫了一眼，见他拿了一个多肉，漫不经心问:
“你喜欢植物？喜欢的话到时候我挑几款送给你。”
李云霆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楚世谦先把他带回了楚家老宅，尽管李云霆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那些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老头老太太吓了一大跳。
要是真的热情老头老太太就算了，可他们脸上的笑容实在是太僵硬了，李云霆不知道他们是真的演技那么差劲，还是他们只想要面子上过得去。
他抬头看了看楚世谦同样虚伪的笑容，嗯，应该是后者。
楚世谦察觉到身边人小兽一样的眼神，面色不变，人却上前一步挡住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楚世谦声线平稳：
“别凑这么近，我来做什么你们都清楚。”
一个年纪较大的老人当即就变了脸色，嘴巴一张就开骂:
“楚世谦，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吗？别以为坐上几年家主之位就不把我们这些老家伙放在眼里，当年你父母对我们也得客客气气的，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李云霆甚至感受到有老人味口水喷到他的头发上，情不自禁往楚世谦后面躲了躲，脸上不自觉露出嫌弃的表情。
那老人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将矛头对准了他：
“你那是什么表情？一个低贱的私生子也敢对我摆脸色。你父母就是这样教你的？”
一句话骂了两个人。
见老头越说越难听，楚世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身边人连忙拉住他耳语了几句，那老头这才闭上嘴巴，但面色依旧不好看，呯的把拐杖往地上一砸就离开了。
楚世谦面无表情目送他离开，随后看向其他人:
“你们也离开吧。”
剩下的人还想要挣扎一下，在触及楚世谦冰冷的目光后偃旗息鼓，灰溜溜的离开了。
楚世谦抬了抬头示意李云霆跟上，抬腿大步向前走去，李云霆看着那些人几乎算得上落荒而逃的背影，直到楚世谦都走了好长一段距离，才跟了上去。
走过一道长长的走廊，他们来到一个祠堂，上面供奉着楚家几代人的碑位，楚世谦走上前去上了一炷香，没等香烧尽便向大门走去。
李云霆有些傻眼，这就走了？是不是太草率了点？
楚世谦见迟迟没人跟上，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李云霆脸抽了抽，没说什么，快步跟上。
楚世谦边走边问：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么做不太好？”
李云霆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他虽然不被允许上李家的祠堂，但规矩还是知道的，别说拜一拜了，这人连香都没有燃尽就离开了，这样的行为实在是太不尊礼数了。
楚世谦却是轻嗤一声，低声叹道:
“我不在意这些鬼神之说，他们若是存在，就该清楚是我把楚家发扬光大，应该是他们求我让他们的后人过得舒服，而不是我在为他们的子孙后代擦屁股的同时还要给他们上香。至于礼数，我们楚家人可从来不讲这个。”
俩人穿过幽暗的长廊，刺眼的灯光下，楚世谦用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凝视着他的小儿子。
“谁都是靠血肉搏杀上来的，这里只有弱肉强食，失败者只会成为战胜者登向成功阶梯的又一块石头。”
说完这句话后不再看李云霆，朝着另一边走去。
低头沉默的李云霆并没有发现走在前面的楚世谦正在拼命眨眼，努力把被灯光刺激的泪水憋回去。
下次一定要让他们把灯芯换成和缓一点的。
楚世谦恨恨想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