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速度的提升,杨栉离地面越来越近了。
时间刻不容缓,才过去两秒的时间,他就发现自已要落在森林顶上了。
就连树上叶子的轮廓,都可以清晰看见了。
能够留给他的时间,最多只有几秒钟了。
纵使杨栉经历了很多的事情,心智也得到了历练,但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下,任何的冷静都显得有些徒劳和微不足道。
此时的杨栉,如风中飘摇不定的落叶。
他很清楚,在这短短的几秒内,想要调整平衡,是绝对不可能的。
没办法,在生与死的绝对压力下,杨栉猛然把心一横,想到了个最笨的办法:
硬抗自已下坠的冲击力。
树都有一个同性,越上面的枝干,就越软,也越有弹性。
下面是成片的森林,柔软的树叶将森林以下的地表全方位覆盖,看不到任何漏出的一丝缝隙。
只要自已运气不是差到撞在粗大的枝干上,那些茂密的细树叶就可以就能很好的减压,就能吸收掉自已坠落带来的巨力,自已可以活下来。
角度掌握得好,估计还会被柔韧的树枝给分解掉大部分下坠的力,还不至于硬邦邦的砸在地上摔死。
说不定,自已还有得救。
话是这么说,但是,此时的杨栉在半空中飞快的下坠,蔚蓝的天空本来是安静而美好的。
但是在他眼里,此时的天空,却充满了死亡的威胁。
杨栉心里也没有什么底气可言,现在的他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自已除了硬着头皮上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下面厚厚的树枝看着很柔软,但到底有没有那种韧性,可不可以卸去他坠落的巨力,杨栉一点也不清楚。
他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如一张白纸一般的空洞,什么也想不到,他只是盲目的挣扎想要活下去。
但是,上天似乎并不想给他活下去的时间。他猛然看到,森林距离自已已经十分的近了。
杨栉这才慌慌张张地把手臂交在自已的头前,想这样保护自已的头,尽量不让自已的要害受伤。
这个时候,杨栉就只希望老天爷是睁眼看着自已的。
是死是活,全凭自已的造化了。
但在这种危险的节骨眼上,一个很普通的抬手动作都分外的吃力。
杨栉都还没有怎么准备好,手才刚刚交在脸前,自已就一头给撞在一团茂密的树叶子里面。
一下,接着又是一下的痛觉传遍神经。
紧接着,杨栉的手臂上,大腿上,躯干上,甚至是脸上,都开始被尖锐的树枝拉出一道又一道的血口子。
杨栉的眼前只有飞速移动的绿色,快得模糊的树叶不断的往自已的脸上一层层的叠加。
伤口疼得让他浑身一紧,他马上闭紧自已的眼睛。在身上越来越痛的同时,杨栉默默地祈祷自已的眼睛不要被尖锐的细枝划伤刺瞎。
杨栉在不断坠落的树叶之间,如同一只被火焰包围的蚂蚁,不知所措的想要拯救自已。
同预想的那样,树上层里面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枝干。
掉进了上层的一堆树叶子里面,他没有受到什么大的阻碍和撞击。
只是自已的身体被尖利的小枝干划出了许多血口子罢了。
杨栉暗自庆幸,被硬生生划出血口子虽然疼痛无比,但是相比起死亡,这些伤口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但是,好景不长,杨栉感觉到身下的树枝越砸越疼。
他睁开眼,虽然周围的树快到模糊,但仔细一看,他就发现周围的树枝正在一点点的变粗。
随即,杨栉明白了什么,心里轰地一大炸响。自已已经摔到树的中层了,但是坠落的速度却丝毫没有减慢。
还是会砸.......
死字还来不及想出来,杨栉就瞟到一大段脖子粗的主枝直接劈头就来。
一股从心底传上来的危险信号直刺杨栉的大脑,他一下子就回过神来,几乎没有什么犹豫,杨栉连忙紧了紧双交的手臂。
可是,下坠的速度还是太快。
还没绷紧肌肉,杨栉的左手臂,就直接砸在那巨大的枝干上了。
杨栉的头和枝干几乎是同一时间撞到左手。
他的直觉起了作用。
双交的手壁肌肉给头卸去了这致命的力道,还不至于将自已的头砸裂砸坏。
但是,就在那一瞬间,疼痛,剧烈的疼痛从左手骨髓里传来。
伴随着疼痛的,是自已左手上惊悚的咔擦声!
杨栉心里一凉,猛然意识到,他的左手恐怕是断掉了。
剧烈的疼痛让他再也忍不住,大叫一声,交在头前的双手顿时一软,那保护自已的姿势就再也把持不住。
脑袋昏昏沉沉,刹那间,他就失去了自已所有的平衡感。
没有了平衡感,杨栉失去了自已唯一的依靠。
杨栉被下面的树枝一颗颗地乱撞,伴着树枝折断的咔咔声,随着一阵强劲的风,整个人足足地在树杈间被砸甩了七八下。
好在最开始的断臂一撞,让杨栉坠落的力直接卸掉了一大半。
那几颗树枝只是将他砸得晕头转向,并没有直接要了杨栉的命。
过了不久,杨栉猛然感觉到身下一空。他发现,再也没有树枝撞向自已了。
那些树枝就这么消失在自已眼前,映入眼帘的,是几颗树高大的主干,以及,飞速接近的地面。
自已给撞出来了。
杨栉一惊,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就撞在了地面上。
他只感觉到自已十分的不甘心,自已明明已经做了那么多,却还是逃脱不了一死。
这个速度砸在地上,绝对活不下来了。
也罢,自已本来在枪刑台就该死掉的。
他对这个世界已经心灰意冷,早就没有了想活下去的必要了。
自已的母亲没了,自已到最后什么都做不到,自已,太过于渺小了。
不过,砸在地上后,杨栉却没有感觉到什么剧烈的疼痛。
他睁开了眼睛,望见的是高大的树枝枝丫和茂密的树冠。
几颗被他撞断的树枝无力的耷拉在主干上,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碧绿的树叶让他精神有些恍惚,过了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
这片森林地上是好几层厚厚的腐蚀土。最上层的是还没有被分解掉的落叶。
落叶很软,松松散散地铺在一起,杨栉就摔在上面,软软的没有什么痛感。
那些落叶直接分散掉了杨栉身上最后的惯性。他就安全的从树上落地,没有受什么大伤。
我的天,自已活下来了。
杨栉横躺在地面上。
此时,他的身上没有一点点的力气。
就算是有,也被刚刚那几下给折腾得烟消云散了。
加上浑身的疼痛,他现在肯定是站不起来了。
刚刚也就只是撞着划着的那一瞬间很疼。本以为也就会痛那么一下,没想到,自已刚躺在地上,一分钟不到,他就发现身上哪里都在疼。
最疼的地方,除了刚刚被树杈给撞瘀血的地方之外,就是自已那条被撞断的左手。
杨栉的左手手臂的两根骨头都断了。
那根骨头的畸形直接影响到了皮肤,甚至能够隔着衣服看到手臂凹下去了一大部分。整条手呈现出一种不规则的扭曲,看上去异样的可怕。
万幸的是,好像粗一点的挠骨没有全部断裂。
医学上讲,这叫青枝骨折。全断掉的,是自已的尺骨。
因为一根骨头没有完全断掉,自已的左手,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只是尺骨断裂的地方,凹下去一大块肉。
虽然活下来了,但是现在,杨栉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浑身都是伤,没被衣服包着的地方全是血口子。
有衣服包着的地方也好不到哪里去,有一些树枝划穿衣服伤到了自已。
不过,有了衣服厚度的保护,那些血口子并没有露出来的那么严重。
包着衣服的其他部分,则在刚刚被粗大的树枝撞出了青一块紫一块的瘀血。
杨栉苦笑了一下。基本上,自已身上没一块好肉了。
不过,也就是左手骨折严重一些。其他的伤只是看着可怕,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只是暂时性的疼得厉害而已。
用遍体鳞伤这个词,都难以形容杨栉此时的狼狈了。
缓了有五六分钟。
杨栉发现,身上的疼痛感一改之前的剧烈,慢慢的消散了许多。
休息够了,自已刚刚被甩的晕头转向的脑袋才一点点的清晰明了起来。
“不对啊,我上一秒不是还在执行死刑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天上往下坠,这里又是哪里?”
莫不是老天觉得自已命不该绝,把自已给抛在这块地方想让自已好好探求生命的意义?怎么想都说不通啊。
杨栉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已前一秒还在重犯枪决台上等死,结果枪一响,眼前一黑,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已在千米高空。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头绪,杨栉只能把这件事归成空间传送、一二三次元空间折叠等乱七八糟的玩意。
想了五六分钟也想不明白,他就不再多想。
休息也休息够了,自已是时候动身离开这里了。
这一片森林看上去异样的大,地上长满了各种各样的菌类植物。
这些植物在幽幽的森林里面散发着荧光色的孢子,淡淡的水蓝色荧光装点着周围的空气,给这片森林带来了一丝丝神秘的气息。
周围的树木分外的高大,几乎全都是一人环抱的落叶乔木。树木散发着点点的淡香,清香混合在这干净的空气中,很是好闻。
不过,森林下的落叶腐蚀土告诉杨栉,这片森林有很长时间的历史。
说不定,森林里有各种各样的野兽。杨栉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要是被里面的什么猛兽找到,估计他这身板够吃好几顿了。
才走了一会,不远的森林里,传出一阵又一阵的狼嚎。杨栉脸色开始变差起来。
杨栉这时意识有些模糊,他还抱有一丝丝的侥幸,还以为是自已刚刚砸晕了头,有一些幻听。
四下一瞟,看到森林里好像有两双绿幽幽的荧光,杨栉就知道,绝对有猛兽盯上自已了。
这绝对是刚刚嚎叫的狼。
冷不丁打了一个激灵,杨栉马上就想起身。下意识地,他就用左手撑地。
结果手刚碰到地上,一阵子的撕心疼痛直刺脑门。
他才猛然惊觉,自已左手刚刚才断过,经不起用力撑。
杨栉便马上换成右手,但他实在伤得太严重了。撑了好几下,才勉勉强强站了起来。
那两只狼看来是第一次见到有人通过这种奇怪的出场方式掉下来,有一些警惕。
那两双幽幽的绿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已的猎物,隔着树,杨栉都能隐隐约约感觉到它们身上传来的杀气。
不过,晓是不知道杨栉的底细,那两只狼不敢冲向前。
怕是觉得他这个样子有些不好惹。
这人从天而降,浑身鲜血淋漓,穿着布料不同于之前人类的衣服...总之,面前这个人类总有些奇怪可疑。
就这样,一时间,狼和杨栉僵持着。
不过他知道,狼这种动物是很有耐心的,可以一直等待着自已松懈。
只要自已稍微一放松,那两头狼就会在一瞬间取了他的命。
自已在森林里活动不开手脚,要是那两只狼知道了自已受了严重的伤,杨栉估计连挣扎都做不到。
必须得去一个足够空旷的地方才可以,这样打不赢至少可以逃跑。
大脑里面的信息飞快的闪过。
杨栉猛然想到,刚刚自已坠落下来的时候,看到周围有一个大湖。
一般大湖的湖岸由于水位上升下降的关系,都是比较开阔的。
想到这里,他努力去想了想那片湖的方向。
这段摔落的记忆杨栉终身难忘。
即使下降得极快,周围飞速的景色杨栉却还是能够记清楚的。
也就只是思考了一会,他就在自已清晰的记忆中,慢慢的找到了那个大湖的方向。
那个湖很大,闪着金黄色的漂亮水波,是周围陆地上很显眼的标志,在自已的记忆中,并不难找。
嗯,那湖应该是在自已的右边。
杨栉整顿了一下自已的身体。
活动了一下,感觉只要不怎么动受伤的左手,就没什么大碍。
只是走路的时候会扯到自已满身的伤口,会引来一阵阵轻微的疼痛罢了。
不过,这种疼痛感并不是特别的难受,忍一忍就过去了。
整顿完自已的身体,杨栉就向着自已的右边前进。
这片森林的路并不好走,满地都是树叶落下形成的腐蚀土。
这种土很软,加上上面坑坑洼洼,有时候一不注意就会连人带膝盖陷了下去。
好几次杨栉都差点摔跤。
这个时候的他浑身都是伤,要是再摔一下,估计会扯到自已的伤口。
要是运气再差一些,碰到自已断开的左手,估计左手没断完全的骨头也会再断一次。
杨栉一边走,一边打起十二分精神去注意那两只狼。
杨栉很警惕,走得很小心,尽量不给狼有可乘之机。
在前面一点点的走,两双闪着绿幽幽的眼睛就慢慢的跟着他寻找机会。
不过奇怪的是,这两双狼眼挨得很近。
似乎这两头狼关系很好,十分亲密一般。
但是这样,就变相加大了这对狼捕猎的难度。
杨栉知道,其实,只要其中一只向前,另一只包抄,他就没法逃跑,只能眼睁睁等着宰割了。
不过,他并不傻,他是不会给这两只狼任何机会的。
他加快了脚步,打算走得更快一些。
杨栉的方向感一向很不错,也就走了半个时辰,他就在树与树之间的缝隙中看到了水光和蒸腾的水汽。
水光被正午的太阳照的分外耀眼,波光粼粼。
在四处似乎都一样的森林中,那一缕水光充当着最显眼的指路标,如迷航中的灯塔一般指引着杨栉向前走。
下意识向后瞟了几眼——好在,那两双绿幽幽的眼睛不见了。
跟着他的两头狼似乎很警惕,看到杨栉的速度加快,居然没有跟过来。
这对于受了严重的伤的杨栉来说是个好消息。
不过,这也意味着这个森林里面的猛兽很多。自已也就刚坠落了一刻钟不到,就有野兽盯准自已了。
暗自侥幸没有被狼跟上,杨栉没有多停留,就开始朝着湖边走去。
感到自已周围的树木开始变稀疏,脚下的腐蚀土也在随着树木的减少而慢慢变薄,杨栉心中一喜。
终于,在绕过面前最后一颗树之后,杨栉的脚,就踩在湖滩坚硬的鹅卵石上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很大的湖,湖水很清澈,但是却反常识地很有反射性。
杨栉观察了一下湖面,第一时间,博学的他就知道这水面至少有几千年没有被污染了。
他是城里人,能见到如此干净的湖是很难得的事情。
湖水和太阳光混合在了一起。
柔情的水将明亮得有些刺人眼的阳光包裹,折射出美丽柔软的淡金色光芒。
再配上被微风吹拂摇动的树叶,整片湖柔和出一种淡雅的风景。
就连长时间被现代电影所熏陶的杨栉,此时也是被这种风景感染,微微一愣。
不过,身上的疼痛告诉他,他并不是来度假的。杨栉现在的伤到现在还是很严重,每走一步牵到躯干和腿上都会十分的疼痛。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杨栉没有身体健康的时候敏捷了。
在森林中穿行这段路程,如果是没有受伤的他,最多只要20分钟。
但这次穿越森林,居然花了半个时辰。
哎,实在是有一些勉强自已了。
湖面没有污染,代表着生活在这里的人很少。
想到这里,杨栉开始有些沮丧。
不过,只要是湖,只要有水,是大半可能有人居住的。虽然这个湖很大,但是最远的边际尚在视线所及之内。
而且这个湖水这么干净,喝下去估计没什么事情。虽然没吃的东西,但只要有水,自已短时间内就死不了。
至少,可以转完湖岸一圈。
至少,自已可以尝试去找到人烟。
至少,自已有活下去的希望。
自已虽然毫无挂念,失去了亲人也失去了目标的杨栉,似乎没有了活着的必要。
但是自已内心总是有一个信念在呼唤他。这股信念模模糊糊,杨栉根本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仅仅是只为这股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信念,他就知道,自已,必须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