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鼓掌声从门口传来,叶老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你们很团结,也很愿意帮助自已人,为师真是欣慰极了。”,他看向韩亦舟,“此行我们出海,主要目的变成为你寻找解药。寻完解药,你是否要回南邵,为师尊重你的决定。”
“不回。”,他斩钉截铁道,“请让徒弟随你们一起出去历练。”
“好!”
“出发之前,请再给徒弟一点时间。”
“行,没问题!”
接下来半天都不见他的人影,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是去安排自已的母妃了。即使他活得屈辱辛苦,他也没有放弃过母妃的爱。如今,当然也不会随便放弃了。
偏僻的福陵宫——
身量纤细的刘美人正在绣花,整个宫殿只有一个丫鬟伺候,她们已然习惯了这样的冷清。
“母妃。”
刘美人绣花的手不停,丫鬟见状自觉地退了出去。
“你来做什么?”
“儿臣要去远行了。”
闻言她的手顿了顿,嘲讽道,“你要出去躲清静了,让我一个人在此自生自灭?”
他摇头,“儿臣不会丢下母妃,此次是想问您,想不想回娘家住着。”
“回娘家?”,她诧异地提起头,很快又低下眼帘,“痴人说梦。”
虽然很快,但是他没有错过她眼中的希冀。
“只要母妃想,儿臣自会想办法。”,他站起身,转身准备离去,“母妃……您一定要保重,等儿臣回来。”
那时,不会再有人能欺负他们母子。
他深深地看了她几眼,才行了个大礼退了出去。
他走了。
刘美人放下手中的绣品,眼神纠结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主子……”,丫鬟走过来,面上不忍,“您何必总是对小主子这般冷脸呢?小主子心里有您。”
“唉……我何尝不知他是个好孩子。可是我不能……我若是善待他,就等于承认我是皇上的女人。那百年后,我还有何脸面去见地下的周郎啊。”
丫鬟没说话,她是刘家的家生子。刘家尚未没落的时候,她也是小姐的大丫鬟。
前些年刘家一落千丈,小姐为了一家人的生计,不得已,进宫当起了宫女,还跟已经定亲的周郎君分开。原以为可以平平安安等到二十五岁出宫,就能出去跟周郎君团聚,没想到不过三年就收到了他的死讯。
小姐的心死了,还被那好色的皇帝强占了身子,生了小主子。
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小姐讨厌小主子的原因,可是……
“主子,小主子即使身陷困境,也从来没有向您诉过苦。如今更是险中为您求一份平安,也不知道他要用什么条件才能换得皇上让您出宫去住。即使如此,您也真的不被打动吗?”
刘美人沉默了。
初始之时,她又何曾不是把他当作一种依靠,一种寄托。
不然又怎么会叫他“忆周”?
不知道韩亦舟跟南邵帝谈了什么,竟然真的答应了放刘氏出宫去住,可以一直住到他历练回来。
如此大的恩典,刘氏欣喜不已,她终于可以暂时自由了。
这天韩亦舟送她出宫,她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却比其他同龄人瘦弱许多,说是女子的身量都不夸张。那张继承她美貌的脸,也因为瘦看不出美来,长长的额前发遮了他大半的面容,哪里像是一个皇子的样子?
她心中酸涩极了,第一次叫了他的小名。
“舟儿,来母妃这里。”
韩亦舟心中一颤,拘谨地慢慢走到她面前。
“坐下。”
他忐忑地坐在刘氏面前,刘氏握着他的肩膀,将他轻轻转了过去,背对着自已。然后她解开了他的头发,用梳子一下一下地给他重新梳着发。
他心中十分震撼,做不出任何反应来。
母亲……
居然在给他梳头……
原来母亲给他梳头是这种感觉……
刘美人看着儿子瘦削到看见骨头的肩背,还有那佝偻的坐姿,从背后看简直就是个老头子。
这一切也有她的原因。
她身为母亲,没有给他应有的爱和关心,从小他就受尽欺凌,却没有一把保护伞。因此他软弱,不自信,自卑又悲观。
可正是眼前这个瘦弱的儿子,用尽全力在保护她。
这些年她在那如同冷宫一样的院子里能吃饱穿暖,都是因为这个儿子扛下了全部。
明明这么弱。
却能为了她拼命。
“舟儿,母妃谢谢你,也对不起你。”
“母妃并不是不爱你,只是不能爱。如果你的父亲是我心中之人,我一定会毫无保留地爱你,保护你。这是我曾经的想法,也是我的理由。”
“我一直都知道你为我付出了许多,也知道我心中的恨你不应该承担。毕竟你没有错不是吗?或许……如今,我也该要看开了。你父皇的错,我却在你身上讨要,实在是不应该。”
“舟儿,娘亲对不起你。娘亲这般没用,还有资格做你的娘亲吗?”
“有!”,他压抑着哽咽,实际上已经流了一脸的泪,“母妃是世上最好的,孩儿不怪母妃。”
她轻笑,眼中含泪,“错了,是娘亲,不是母妃。娘亲从来不屑做什么妃。”
“嗯嗯……娘亲……娘亲”,他像撒娇的孩子,一遍遍重复着这两个字。良久,他才哽咽道,“娘亲放心吧,终有一日,孩儿会让您真正的自由。”
原来他懂她,一直都懂。
她发自内心地笑出声,愉悦的,欣慰的,释怀的。
她相信,周郎地下有知,也会觉得他是个好孩子,不会怪她的。因为周郎总是像舟儿一样,体贴温柔,善解人意,同时也一样这么爱她。
只可惜,这么好的男人,她不能同时拥有两个。
若这个儿子是周郎的,那该多好。
她将他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束起,连同那些长长的额前发,然后再将他转过来,仔细端详着。
“嗯,舟儿长得很像我,以后莫要再遮挡容颜。你有娘亲这般容貌,该是骄傲才对。我的儿子,是男子汉,不能自卑。”
“是,娘亲。孩儿记得了。”
母子俩说了许久的话,这是第一次,可惜也是最近的最后一次了。
他们这次,还不知道要去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