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怀虞微微一笑,轻声细语道:“婆母,这藕粉色实在不适合您,容儿媳再精心绣制一块更好的丝帕,然后恭敬地献上以表孝心。”
白戚氏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语气中带着不满:“你虽懂得贴补家计,但也不能整日沉溺于刺绣细活,而忽视了其他家务吧?”
白玉京终究按捺不住,放下手中的碗筷,温言劝慰道:“娘亲,我妻子并不擅长这些琐事,您何必如此苛求她呢?”
白戚氏一脸轻蔑,语气坚决地说:“白家从不养闲人,单靠刺绣帕子就想逃避家务,哪有如此轻松的道理?”
白玉京紧握住姜怀虞的双手,高高地举起。
“您瞧瞧,这双手细腻柔滑,宛如春葱,连指甲都如同精致的贝壳一般美丽。她既然能以巧手赚取银两贴补家用,难道不应让她放下那些粗活吗?”
那双纤巧细致的手腕,仿佛是精雕细琢的艺术品,连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因之变得柔和。
杨氏不由得自叹不如,谢雯茵则是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两人都不禁悄悄将双手藏于桌下。
然而,白戚氏仍无动于衷,语气坚定。
“你请求我免除她的家规,我同意。但是,要成为白家的媳妇,只顾躲避劳作万万不可。她哪里不会的,那就慢慢学习罢。”
白玉京无言以对,默默低垂着头,毕竟,白家的境遇确实如斯。
突然之间,他似乎灵光一闪,目光如电般疾速投向姜怀虞。
“怀虞,你对于诗词歌赋是否颇有造诣?”
姜怀虞虽然不明就里,但他既然发问,她便回应道:“不敢妄称精通,只不过粗略涉猎,略有所得。”
说到此处,她的眼神瞬间暗淡下去。
她的学问源自姜文渊的悉心传授,姜文渊虽然官阶不高,却是一位正宗的同进士出身。加之姜家先祖中也曾有人金榜题名,因此,家族一直以诗书继世。
在姜家,不仅男子需勤学苦读,准备科举,女子亦需识字明理,修身养性。
在姜姝芩未归之前,姜怀虞是姜家的千金,她在五岁之时,便由姜文渊亲自启蒙,十年如一日地对她施以教诲,传授知识。
她曾一度以为,自己是父母掌中的明珠,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然而,命运弄人……
终究只是一场幻梦,姜家的所有原本不属于她。现在,她不过是一名必须依靠姜家的孤女,如断根浮萍般飘摇无依。
姜怀虞不再深究,轻轻转过头,目光落在白玉京的脸上,“夫君询问此事意欲何为?”
白玉京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岳父大人学识渊博,我听说你自幼便承袭岳父亲炙,才学定然非凡。”
姜怀虞谦逊地摇了摇头,“夫君过奖了。”
白玉京的目光转向大房夫妇,“大哥,大嫂,奉昀如今已是八岁童稚,你们不是一直盼望着能送他入学堂吗?”
提及此事,白缙霄不禁眉头紧蹙。
“确实,原本打算将奉昀送至你幼年时所就读的私塾,无奈那位章秀才已远行他乡,镇上再无其他学馆,县里的书院固然师资优良,但学费高昂,我们家中目前状况,确实难以负担……”
杨氏偷偷瞥了白玉京一眼,低声嘟囔道:“依我看,二弟你现在已是举人身份,学问之深,不输于县里书院的任何一位先生,何不让你亲自担任奉昀的夫子?这样一来,不仅能节省一笔可观的学费,还能让奉昀得到更好的教育。”
白缙霄怒目圆睁,剜了妻子一眼,“你怎么又旧事重提?玉京明年便要参加科举,这个节骨眼上,怎能让他分心去教授奉昀?这岂不是误了他的前程?”
“我这话并无谬误,外头的教书先生再优秀,难道能胜过自家亲叔叔的教诲?再说,二弟才智过人,我们奉昀跟随他学习,将来定能有所作为。”
“这怎么行,玉京的未来至关重要。”
杨氏眉头紧蹙,语气加重,“那你难道不考虑你的儿子?”
白缙霄满脸自豪,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等到二弟荣升高位,什么样的师资请不到?还担心教不好奉昀吗?”
两人争论的声音渐渐提高,白戚氏脸色铁青,愤然一掌拍在桌上。
“休得再争辩!”
她先是怒目圆睁,瞪了杨氏一眼,然后缓缓开口:“大儿子的说法不无道理,玉京的科举之事至关重要,绝不能有丝毫懈怠,奉昀尚年幼,这学业的事情,不妨暂且推迟。”
白戚氏话语一出,杨氏便不再敢多言。
“都听娘的安排。”
白玉京见状,急忙劝解道:“母亲不必动怒,孩儿自然是愿意指导奉昀读书,但我的学业颇为繁重,忙碌之时,难免有所疏漏。学习之道,贵在持之以恒,这正是我不便亲自教授他的原因。不过,我方才已提及,怀虞的学识乃得自岳父的真传,绝不逊色于那些秀才童生,因此,我打算请娘子亲自为奉昀启蒙,让他从小接受良好教育。”
如此,奉昀不仅能够正经学习,家中的经济负担也因而减轻了不少。
他目光温和地望向姜怀虞,“怀虞,你可愿意接受这个提议?”
姜怀虞心中明白,他之所以提出这个办法,是因为他不忍心让她从事粗重的劳作,于是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语气坚定,“我当然愿意。”
谢雯茵却满脸狐疑,语气中带着不满,“玉京表哥,你也太过抬高二表嫂了吧。外面的夫子哪个不是博学多才、德高望重的学者,二表嫂是女流之辈,毕竟不是专业的夫子,奉昀虽然年纪尚小,但正是增长见识的关键时期,若是让她来教导,恐怕会误导了孩子,将来如何能够成才?”
白戚氏脸色阴沉,语气冷硬,“不错,奉昀可是我们白家的长孙,怎能找一个女子来担任夫子?”
白玉京却毫不在意,轻描淡写地反驳,“女子的身份又能决定什么呢?虽然女子不能参加科举考试,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们没有学问。京城里的豪门世家,不乏聘请女夫子在家中授课的例子,女子为何不能担任夫子?”
“再说,母亲,奉昀如今已满八岁,正是启蒙读书的黄金时期。倘若延误了这个时机,将来想要追赶他人,恐怕就难上加难,那岂不是耽误了他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