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孔平的伤情复发了。
店主慌慌张张找来了菲,可是由于教授已经失去踪影一周了,菲显得十分憔悴。
孔平甚至能用略微撑开的眼角瞥见菲躲在楼板下默默啜泣的身姿。
“他实在是太可怜了,老天啊,我想帮他。”孔平默默许下愿。
但受困于整个旅馆兼杂货店的他根本无法踏出这门口,哪怕一步也好。
或许对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们而言门外是晴朗的天,蓝色的海,以及整洁、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街道,可在孔平眼里,那扇古老的门框以外竟然是一片漆黑,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黑的漫无边际,宛如深渊。
孔平明白,他无法踏出这个门口一步。
哪怕再三尝试也只会在他人眼里像个没教养的傻瓜一样,一次又一次的回到原地。
更何况就在此时,孔平的伤发作了。
彻骨的冰寒再次席卷其身体上下,就连被褥也遭冻硬。
老板害怕这是某种诅咒,所以一直抱着霰弹枪守在房间外头。
只有菲敢靠近孔平,并用一只硕大的白色海螺、吹出泡泡为其治疗。
于是乎很快孔平本来发白挂霜的脸孔就完全舒缓开了,其身体表征也渐渐归于平缓。
其后,梦中。
孔平竟发觉自已站在阳光下,平白无故看见装满各类鱼获的码头深处似有某种发白肿胀的人形生物出现。
那东西块头极大,可走在路上的装卸工人却会向怪物行礼,哪怕怪物将路人一口吞下,其他人也会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耸耸肩就走了。
直到···一个声音从背后叫住了孔平···
这声音思成相识···
孔平本以为是菲来找自已了,可当他机械式的回过身去却发现原来站在自已身后的竟是一只脑袋上插着奇怪珊瑚、浑身肿胀发白、且没有五官、只余一张利齿口器的可怖人形。
“NO!!”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孔平尖叫着从噩梦中苏醒。
可他猛然自锈迹斑斑的床榻上坐立起身来的举动又着实吓着了正把汤和土豆端来的老板一跳,随即就见后者把碗一摔,转头操起摆在一旁的猎枪给孔平脑袋上来了一计重重闷棍,后使之又陷入了婴儿般的睡眠当中。
···
之后不知过了多久。
只见菲手里拽着帽子,不发一声的来到了孔平的房间,独自坐在楼板下方的阴影内像似在逃避些什么。
孔平听见了,想要安慰几句,只可惜他得英语水平很有限,所以也没怎么开口。
直到老板为菲端来了面包和汤,菲这才老老实实的从阴影里走出来,头发还乱糟糟的,衣服上全是污渍,就像是刚从坟地里爬出来一样。
“等等···坟地···失踪···”
躺在床上的孔平忽然意识到如果眼前的这个世界真与他记忆里的那个世界有所关联的话,那说不定他或许知道教授在哪。
“underground!”
或许孔平想表达的是在深处,在地底,但思来想去,他只记得这么一个词,也就是‘underground’。
而菲本已双眼无神,却经老板被吓一跳后竟在第一时间给予了孔平回应。
“underground?”菲在听到这个词后瞬间睁大了双眼。
紧接着他说道:“Mr. Banker's home should not have a basement, but acc to the dockworker, he has another mansion in the suburbs. Maybe there is a basement in the depths of that mansion. Could the professor have gohere!”
大意是他认为银行家宅邸内并没有地下室这种隐秘空间,但听人说银行家在郊外还有一处宅邸,在那里或许就有孔平提到的隐秘处。而且史密斯教授或许早已查到了这些,前往了郊外宅邸。
“GO!快GO!”孔平表达了关切。
菲则在道了声谢后,飞快跑出了旅馆,消失在了阴森浓雾的彼端。
之后,孔平待在房间里睡了很久、很久···
直至房门外莫名传来了旅馆老板的吼叫声,还有一个女人惨厉的尖叫声后,孔平才惊醒。
“怎么了?”
不晓得门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孔平,胸中莫名生出了种种恶寒。
那是一种此前从未有过的深层恐惧,就好似那门外的东西是他笃定一辈子都不愿见到的恐怖。
“是什么?”孔平好奇。
但他同时希望,老板能解决门外的麻烦,不要让麻烦跑来找自已。
伴随着头顶木板传来吱呀怪叫的异响,壁炉的烟囱管道又忽然发出震颤,无数灰团滚落,不一会房门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然撞开。
此时此刻,尽全力蜷缩在被窝中的孔平仅能借助房间内昏暗的灯光看见——那是一团发白肿胀不似活人却明明长着一双手臂,垂着脑袋,却没有下肢,仅有上身的恐怖怪物。
孔平还望见狭长楼道内到处都是血迹,尽头的拐角处躺着老板那肥胖的下半身,后者的灰白长裤已被鲜血彻底染红。那被利爪一击两段的猎枪则依偎在一大团模糊的肉块边上。
纵使像个女人一样厉声尖叫,孔平也无法荡尽此间压实在心口中的极度恐慌。
那惨白发浓的半身人则猛的跳上了床沿,伸出利爪将孔平赶下了床,后又追着他一路逃向了阁楼。
过程中孔平的背部被黑色指甲撕裂,他的大腿和屁股同样满布可怕的咬痕和抓痕,同时无论用任何东西抛向身后的怪物,还是用各种家具自卫,孔平也始终无法阻止即将被怪物撕成碎片的事实。
此刻,他内心仅剩的安慰唯有‘还好菲不在’。
在孔平看来,若菲在那今天就会多一具无辜者的尸体,可菲还活着,那自已死后便还有人会为自已流下眼泪。
是啊···
“只可惜,还不够!”孔平先一边疯狂逃命,又一边自我安慰道。
可打从内心深处来说他还是想再搏一次命的。既然旅馆外一片漆黑自已肯定出不去的,那不如从哪来回哪去。
于是他拼命逃向阁楼,又猛地冲入另一片黑暗当中,期待眼前恢复明亮后,仍然是那个虽不温馨,却还熟悉的冰冷房间。
而当孔平真的将紧紧挨在眼眸上的双手缓缓拨开后,一道亮晶晶的倚靠在残败墙体上的畸形冰柱慢慢铺开了轮廓。
只是还没等孔平去好奇,去触摸,去了解那冰柱究竟是怎么形成的之前,那个通体发白、恶臭、滑溜溜的怪物却也跟随他得脚步来到了这里。
怪物嘴里不断嘶吼着非人的恶毒诅咒,随后跳上了孔平的肩头,双爪死死拽住了孔平的头发、以及后颈,再用难以抵抗的强大怪力将孔平控制,径直向冰柱撞去。
“啊啊啊啊——”
千钧一发之际,孔平用尽浑身力气绊倒了自已,怪物也因此被他摔了出去。
紧接着孔平不顾冰柱森寒,竟直接掰断了尖端,并倚作武器与怪物搏斗。
一次两次,不断血战。
直至怪物被冰柱贯穿钉在了地上,孔平这才长舒一口气。
但被冰柱钉在地上的怪物却仍还活着,它发出嘶吼,流下带着腐蚀气息的浓液,随后凌空跃起将孔平再次扑倒。
紧接着原本坚实的水泥地板突然塌陷,就好像遭到了更为恐怖的力量贯穿。
坠落过程中,孔平仿佛听到了摩托车启动时发出的链锯声,其间又夹杂着无数人的吼声,还有爆炸、枪击、重物撞击的金属声等等。总之这些杂乱的噪声足令他的耳膜彻底炸开了花。
孔平甚至看见被冰柱刺中的怪物也被火旋风给刮飞了老远。
而当一群满身泥污的工人于建筑坍塌的废墟中扒出孔平后,一个看似火辣的少女接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