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分手之后,我终日泡在酒吧里。
先前写的几部小说为我带来了几笔不菲的收入,这让我在心理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大学毕业的同年秋天,父亲的车从a6换成了a8。胖子动用家里的钱开了一间名为“完”的酒吧,而这酒吧里的常客,是一个放弃了自已的不入流作家。
“兄弟,咱就真要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自已吗?”胖子说。
“你丫站着说话不腰疼,那五年的情感是说放下就放下的吗?”我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然后一口气喝完了面前的啤酒。
“你跟她上床了吗?”胖子问。
“没有。”
“那你还TM真够痴情的。”胖子说完,撂下一瓶啤酒,随后回吧台里面坐着去了。
突然之间,一个女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手里提着一个包,黑色外套里面配的是一件白衬衫,直筒裤,踩着一双高跟鞋。头发又长又直,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她朝着吧台走来,我识相地端着酒找了个离胖子近的椅子上坐下。
“这是咱学姐。”我指着女人对胖子说。
“我记得,当初咱大二,她考研,考的学校好像很厉害。”胖子说。
“对。”
“看来美女也有烦心事儿啊。”胖子感叹道。
女人在吧台前寻了个高椅子坐下,拿出一款女士香烟,点上,缓缓地吐出一口烟雾来,随后左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左手腕托着左边太阳穴,像是在思考什么。
“您好,可以来一杯教父吗?”女人说。
我起身走进吧台。
细数过往,父亲作为一个酒蒙子来讲,最喜欢的白酒是平平无奇的1573,洋酒里喜欢那些烈酒。从小受他的熏陶,我对酒也非常感兴趣。
父亲名下也有一间酒吧,我初中升高中的那个暑假里经常去他的酒吧里玩儿,那两个调酒师也偷偷教我调酒,而那个身材魁梧的叔叔教我的酒,就是这杯教父。
桂皮熏杯,在他们眼里是可以省略掉的一步,而在我眼里,反而是最让我享受的一步。
不多时,一杯教父被我推到女人的手边。
“谢谢。”她轻声说。
我从吧台里出来,凑到胖子身边,暗暗说:“抽烟什么滋味儿?”
胖子从嘴里吐出一口烟雾,淡淡回答:“每个人有每个人抽烟的理由,至于滋味儿嘛……因人而定。”
我定了定神,随后说:“我要学抽烟。”
胖子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他转过头看着我,随后又把头转了回去,没有理会我的那句:“我要学抽烟。”反而,他示意我看向女人的方向。
我看了过去,发现女人喝一口就皱眉。
“这一看就是第一次喝这种酒。”我说。
胖子看了看女人,淡淡道:“也有可能第一次来酒吧呢。”
“也对,毕竟谁家姑娘上来就点教父啊?”
胖子笑了笑。
对于胖子,他大我一岁,用他自已的话说,在我上大一那一年,他应该上大二。可他参加了复读,和我在一届。
他总是说他羡慕我身上的某些东西,可他身上那种孑然一身的松弛感也是我羡慕的。
突然间,从门外推门进来一个女孩儿,胖子只是瞟了一眼,瞬间,他身上那种不紧不慢的气息开始紊乱起来,他的呼吸逐渐变粗,对我说:“刘……我得躺会儿,今儿晚麻烦你帮我盯着点儿吧……”
后来,胖子去了北影,我和这位学姐也认识了,她叫洛玺。几次烂醉如泥都是倒在胖子的店里,这位学姐也是不惊不躁地照顾我。
“真应该给你找个对象,天天喝这么大,也不读研也不回家。”
洛玺总是把我当成幼儿园里的孩子一样照顾,而我则是彻底放飞自我,成为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孩子。
“别逗了,谁敢要我啊。”
这是我对我自已的评价,因为我真的觉得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来喜欢我这个酒蒙子。
某个晚上,洛玺又来了酒吧,看到我没喝酒,不敢相信地问:“哟~今儿没喝点儿啊。”
“不想喝了。”
我自顾自点上一根烟,也递给洛玺一根。
手机响了,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您好,您是这个手机主人的朋友吗,他现在喝多了,麻烦您……”
我带着洛玺出门打车就朝着某个广场赶去,到那儿的时候,看到一个女人站在胖子身边,仔细看去,是那天让胖子慌了神的女人。
女人看见我俩,说:“你们是姜良的朋友吧,他喝多了……”
我凑过去看,嘴里念叨:“嘿,您老倒也牛逼,几万的红酒论瓶喝。”
胖子看到来人是我,只顾着说:“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得,您也甭像了,走吧,回家吧。”
我费劲吧啦地把胖子扛上车,洛玺和那姑娘告别后也跟了过来。
“姐,你回去吧,我来就行。”
“那你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儿告诉我。”
我又给洛玺打了一辆车,随后才和胖子回了胖子在北京的家。
是一间二百多平的平层,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一段繁华的景色。
胖子在凌晨恢复了意识,看到我在他们家沙发上躺着,拍了拍我,看我醒了,他说:“陪我再来点儿啤的?”
“我可不下去买。”
“家里有。”
我这才细细打量起他家的陈设,冰箱里的啤酒,酒柜里的红酒,以及餐厅附近柜子里数不清的酒。
“你可真是有钱没地方花啊。”我感叹道。
“红酒有些是收藏的,啤酒是留着自已喝的,至于那些洋酒,就纯粹是用来装饰的,没事儿的时候自已调调酒,喝两杯。”
在这灯光之下,胖子和我讲起他的故事。
很短,短到也只有一个女人。
——以下是胖子第一视角。
我和你一样,高中时候认识了一个比自已大两岁的女人,我上高二,她上大一。我俩很快谈到一起。
当时我抑郁症刚好没多久,遇到了她。我很惊喜,因为那种被照顾的感觉让我感到很舒适,我不希望她会离开我,可……
我们后来见面了。那一夜我们吻的很激烈,我脱光了她的衣服,她也迎合着脱光了我的衣服,就在一切要水到渠成的时候,我看到了她那近乎不是自愿的脸,仿佛那晚发生的一切都是她为了迎合我。
我没有让不该发生的发生。
她回她的大学去了,几天后,她和我提了分手。
我哭的宛如一个将乌云绑在身上的人似的,她在电话那头却是出奇的冷静。我哭的喘不过气来问她:“你爱过我吗?”
这个问题似乎让她愣了片刻,然后就听见她的声音:“姜良…你看我哭了吗?”
这个声音一点情绪都听不出来,像是一个只有人类音色的机器人一样。
后来我整天陷入醉酒的精神状态里面。大冬天的穿着大衣坐在街头上发呆,从傍晚可以坐到晚上九点,然后回家。
我发现世界也不过如此,有人来,也有人会走。或许当初她离开我,是发现我们原来不配吧。我也没指望她可以一直陪在我身边,但我就是不理解,一个差点要和我上床的女人竟然说出了不爱我……我不理解,如果她不爱我,那她为什么还要和我上床呢?
后来我高考差十多分没考上中政,所以我干脆等第二年再考,我一股气南下,寻了一个道观,躲在里面待了半年。
现在想一想,去或许是一种学选择,不去当然也是另一种选择。哪怕我那年过年回家了,我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那个女人和我上床了,但也说不爱我。
过了那年,所有人都长了一岁,只不过还是会有人陷进过去里走不出来。
——
我震惊地听完了胖子的讲述。
“兄弟,就你俩在床上的场景,我估计得有百分之九十五的男人都做不到克制。”我喝完了啤酒。
胖子看着我,也或许是在看我身后的万家灯火,叹了口气,说:“当一个你爱的女人赤裸着身子在你面前的时候,反正我的第一反应是冷静,然后选择尊重。”
我随着胖子的目光转过身去,内心平静地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会粤语吗?”胖子突然问。
我没回头地回答:“会。”
“来一首人来人往,但是把朋友已走改了,因为朋友就在身边。”
“好。”
随着手机里的伴奏响起,我轻声唱:“旁人已走……恋人会走……闭起双你最挂念谁……谁也会走……感激车站里,曾有月台能让我们满足到落泪……时间会走……”
一首歌唱完之后,胖子说:“没想到你还会粤语。”
我笑了笑,碰了一下杯子,喝了口酒之后,问胖子:“你不来一首?”
胖子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