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之下,
当突然面对妻子这不加掩饰的灵魂一问时,萧闵沉默了。
暖阁中的空气,
因之而开始凝滞。
慕容子鸢如雾的美眸,也随之变的紧张起来……
沉默了良久之后,
萧闵帅气的唇角终于微微一动:“独孤的境遇,竟令卿触物伤情了嘛?”
子鸢美眸微湿:“妾……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
萧闵轻抿了下嘴唇,极尽缱绻的说道:“一接到你与婉儿的鸽信,我即各处分兵派将,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话不多,
辩解的话更少。
不过,这在他已很难得了,这个子鸢知道。
——一抹紧绷着的泪水,
带着她感情的宣泄,
终于夺眶而出……
她轻啮了下夫君粗壮的臂膀,低低吟唱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声音悦耳,词曲缠绵,即便萧闵这样刚强的汉子也不由情动;
猛然回身,轻抚着她濡湿的脸颊说:“你为何总这么完美无缺呢,……哪怕能有一点点的不好,也会让我不那么惭愧呵!”
他这一铁汉柔情,反令慕容子鸢极不适应,故作嗔怨的一推他:“口不应心!”
萧闵剑眉一挑:“我是真的!”
子鸢冷笑:“老实说,你这些话儿、跟几个‘女萧何’说过了?”
萧闵无奈的笑了:“你啊你,总这么爱煞我风景!——刚刚还是个窈窕淑女呢,转眼又变得像个……”
“像个什么?”
“粉夜叉!”
“呵呵……”
子鸢忍不住柔美的一笑:“妾有如此可怖吗?”
月光下,
这一笑宛若玫瑰绽放、清水扬波,纯真、激荡、且艳丽无比,令萧闵忽生无限眷恋!
他贪婪地凝视着这株娇艳欲滴的刺玫瑰,那颗不羁的“少年之心”、瞬间重被激起了,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有,你当然有!……而且,还浑身是刺,看本帅怎么给你拔去!”
“混蛋……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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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鸢,……唔,子鸢……”
“公子!”
“子鸢……”
“公子,……你醒醒啊公子!”
秋茗惶急的呼喊着又在“梦游”的李蓟,感到异常恐怖。
——现在可是深夜呵!
而尤其让秋茗猜不透的是:他把双姬禁止在了帐外,可刚才梦呓的、却显然是个女人,——我靠,这又是什么鬼!?
“明明喜欢女人的嘛,却偏偏又让女人走开,公子你这是在装啥呢?”秋茗暗想。
他真的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公子自从来到这里,他的世界总不过也就两个女人:碧姬,和白姬。那么他一遍遍呼喊的那个什么“子鸢”,可能会是谁呢?
他正在惶惑着呢,听到动静的蒋琴忽然进来:“怎么回事!”
秋茗急一插手:“回都尉:公子又在梦游了!”
“将军先前有令:公子若有异常,可随时上达。——还不快去!”
“是,大人!”
秋茗只好遵命。心里却想:“真特么官大一级压死人啊!——这深更半夜的,你不愿找刺儿受,却让我去!”
但牢骚归牢骚,还是急忙向中军帐跑去。
可一到帐前,就被侍卫们用画戟拦下了:“将军已经安歇,任何人不得靠近!”
秋茗气喘吁吁的说:“我有急报,是有关三公子的……”
不等他说完,里面传来将军的声音:“让他进来!”
“是!”
侍卫忙将画戟一分。
秋茗匆匆走了进去:“将军!”
“何事。”
正对着战图饮酒的将军,头也不抬的问道。——都这时候了,他居然还未安歇。
“三公子又梦游了,而且直说梦话!”
秋茗小心禀报道。
李淮沉吟了一下:“都说些什么。”
“呃,不太好说,……关键他老喊一个女人的名字!”
李淮帅气的面庞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哂笑:“哪个女人,碧姬还是白姬?”
“要是她们就好了,”
“?”
“属下是说……他喊的是另外一个陌生的名字,叫什么‘子鸢’!”
“子鸢?”
李淮蓦然一惊,唰地起身离开帅案:“此事除了你,还有谁听到!”
秋茗第一次见将军如此急切,挠挠头说:“副都尉大人听没听到不好说,其他就没别人了!”
“蒋琴?”
“是。”
“好了,你去吧,顺便让蒋琴来见!”
“是,将军!”
“……回来。”
“是,将军!”
“法不入六耳,明白吗?”
“是,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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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秋茗一走,李淮心绪烦乱的在帐中走来走去。
这在他是很少见的,即便在大战之前也不曾有过。以至于本已睡下的几名侍妾,闻声赶来伺候,却被他一挥袍袖:“这里用不着你们,下去。”
“是!”
大家急忙拨弄好火碳,重整了下茶果,匆匆的躬身而退。
不多时,蒋琴进见:“将军!”
“坐下说话。”
“是!”
蒋琴随他在帅案旁落座。
李淮端起茶,沉思了下问:“月郎的剑术,最近可有长进。”
“回将军:三公子天赋异鼎,近来精进不少。”
“不少是多少。”
“……防身已不在话下!”
“防谁?”
“?……不知将军的意思……”
将军放下茶盏:“如果现在让他与鹰扬将军比剑,你以为可走上几个回合?”
蒋琴一怔:“……但论招式,十合之内绝不会落于下风!”
“哈哈哈……”
李淮忽然大笑。
也只有在这样忠诚的部下面前,他才会敞开心怀:“战场拼杀,谁跟你只比招式?我只要看他真实的本领。明日一早,你就带他到教军场,由你、宋安、与他一起决斗,本帅亲自观战!”
“决斗?”
蒋琴惊讶的不相信自已的耳朵,甚至怀疑,他与将军、必然有一个人正在梦中!
“怎么,没听清?”
见部下迟疑,李淮不动声色的质问道。
“是……将军,听清楚了!”
“而且,”
将军起身走下帅案:“都不准穿重铠,要同等的剑服,一般的盔具,且不得预先令两人知道!”
蒋琴更加如坠云雾:三个人几乎一样的身材,若穿上一样的衣服、同样的剑、再带上一样的面具,拼起命来谁知那个是公子呢?
“有何疑问吗?”
李淮忽然又问。
“……请将军明示:万一伤到公子怎办?”
将军沉静的背过身去——
“各安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