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在Luna bar,陈境一共喝了四杯蓝色海风。
刚喝下去的时候她一切正常,不晕不飘,思绪清明,但后来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林嘉享见她半天不说话,就叫了她两声,她听到后看过来,眼神直勾勾的,看似聚焦在他脸上,可实际上早就穿过他飘去了不知名的地方。
他知道她是真的醉了。
四杯威士忌打底的鸡尾酒,对于平时不怎么喝酒的人来说,不醉好像还挺难的。
“我们走吧,我送你回去。”他说。
“嗯?”陈境直勾勾地望着他,下意识重复,“我送你回去?”
林嘉享既好笑又无奈,摇头:“不是‘送我’,是‘送你’。”
“不是‘送我’,是‘送你’?”
“不是……唉,算了,”林嘉享忍俊不禁,心知跟她说不明白了,“我们走吧,你喝醉了。”
“你喝醉了?”陈境又在重复他的话。
林嘉享这回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笑完也不再询问她的意见,直接跟余江川和陈韬韬说了要走,然后就把陈境从座位上拉起来,夹着她往外走。
“这是去哪儿?”喝醉的人好像有些不满。
林嘉享无奈地看着她,笑了笑,没多解释,直接把她带出了Luna bar。
夜晚的海滩上,风有些凉,他把她带着的衬衫拿过来,在门口给她套好。陈境很配合地伸手,可穿上后也不等他系扣子,抬脚就往下面走。
其实她听得到林嘉享跟她说的话,也有心回应,但脑袋发懵,有点儿转不过弯来。下台阶的时候也脚下发飘,尤其还穿着一双高跟鞋,脚踝软了一下,险些跪在地上。
“哎,小心!”
林嘉享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
等她站定,他立即蹲下身检查她的脚踝,修长纤细,他两根手指就圈住了。
“疼不疼?”
陈境垂眸,缓缓摇头:“不疼。”
林嘉享抬眼,见她直勾勾地盯着他,于是也不再说什么,站起身,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来,托着她走下了台阶。
他是真怕她摔出个好歹来。
陈境自然而然地搂上他的脖子,自下而上看着他,点评道:“林嘉享,你的眼睛特别特别好看,像小鹿一样。”
林嘉享一愣,垂眸看她,见她眼睛睁得老大,一副“我没开玩笑”的表情。
天啊,林嘉享心想,这双眼睛真的好亮,像含着水一样,连喝醉了都不会变得涣散。
“谢谢你的肯定,”他边走边说,“我很荣幸。”
“你的鼻子也很好看,”喝醉的人继续点评,“又高又直。”
他有点儿想笑:“嗯。”
“嘴唇也是,”那人还不消停,“像果冻一样,Q弹Q弹的。”
“……嗯。”
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回应……但……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又没亲过……
“还有头发,不光卷,量还多,完全不用担心脱发。”
“啊?好吧……”
借你吉言,但是……能不能别往下说了?快忍不住了……
“还有你的脖子,又白又长,像鹅一……”
“哈哈哈哈,停!陈境,我算是看出来了,”林嘉享彻底忍不住了,停在沙滩上狂笑,“你喝醉了就爱不停夸人是吧?”而且措辞还特别搞笑。
陈境怔了怔,安静了几秒,似乎在思考他的话。
“我没醉,”思考完毕,她郑重反驳,“而且我说的都是实话。”
好,是实话,林嘉享好笑地点头,都是夸我的大实话。
“行,知道了,谢谢你啊。”说完,他继续往前走了。
见他语气敷衍,陈境不服气了:“我真的没醉,不信你放我下来,我可以……我可以……”她扭着头四处看,终于看到海滩上有两个不知道是谁喝完没收拾的易拉罐,她指着那两个易拉罐,“我可以把它们投进垃圾桶!”
林嘉享笑弯了腰,稳住身体,摇了摇头,步履不停。
见他不理会,陈境不干了,开始挣扎,试图下地:“放我下来 ,我投给你看!”
醉酒的人力气很大,林嘉享怕她这样折腾会摔到地上,于是把她放下,让她站在了沙滩上。
陈境脚一着地就开始脱鞋,可是她身子打晃,手也不稳,一直解不开脚腕边的搭扣。林嘉享见状,直接蹲下替她解了,顺便帮她把高跟鞋脱了下来。
她脚掌一踩上沙子,立即就要去捡那两个易拉罐。
林嘉享哎了一声,赶紧提上她的鞋,抓住她的胳膊,扶着她歪歪扭扭地往易拉罐所在位置去了。
陈境将那两个易拉罐一手一个攥住,开始四处张望垃圾桶的位置——附近还真的有一个。她拔腿就往那儿去,林嘉享无奈地跟在她身后,笑着摇头。
不过无奈归无奈,他依然觉得她这样很可爱。
海滩垃圾桶是个巨大的红色塑料桶,两人走到距离垃圾桶不到两米远的地方停住。
陈境举起手里的易拉罐,扭头看着林嘉享,信心满满地说:“我肯定能扔进,你信不信?”
“信,”林嘉享不住点头,“现在你说什么我都信。”
“好!”
算你有眼光。
陈境粲然一笑,做了个扔的动作,说:“你看好了。”说完,她胳膊一甩,易拉罐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啪”地一声落进了垃圾桶。
“怎么样?”陈境跳了起来,兴奋地指着自已的杰作,“没骗你吧?我真的没醉!”
林嘉享嗯了一声,点头如捣蒜:“确实确实,没醉没醉,清醒得很。”
陈境哼了一声,满意一笑,又把另一个易拉罐也扔进了垃圾桶。
她抻着脖子去看并肩躺着的“垃圾兄弟”,点评道:“很好,你们去了自已该去的地方,安息吧。”
太可爱了!
“哈哈哈哈!”林嘉享笑出了声,走到她旁边,问,“安葬好了是吧?现在可以跟我回酒店了吗?”
陈境一愣,摇头:“我不想回去,”她抬手往天上指,“我想看星星。”
墨蓝色夜空中,繁星闪烁,璀璨夺目。
她扭头看着林嘉享:“你说过,在海滩上看到的星空更美。”
林嘉享安静地看了她片刻,笑了,轻轻嗯了一声。
他当然记得自已说过这话。
虽然那时,他说这话的主要目的,其实是想让她搬到海边的酒店来,而她——也真的来了。
“林嘉享,”陈境问,“你陪我看一会儿星星,可以吗?”
“当然可以,”他答,“你想干什么我都会陪你。”
两人又往海边走了一段,并肩在沙滩上坐下,安安静静,一同仰望头顶的星空。
万千星宿中,有一颗亮得出众——是天狼星。
“林嘉享,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沙芭吗?”陈境忽然问。
林嘉享扭头看她的侧脸,想了想,打趣道:“难道是为了遇见我?”
陈境一听果然笑了,但马上又极有学霸精神地伸出一根手指,在林嘉享眼前摇了摇:“No no no,遇见你是结果,不是原因。”
林嘉享哦了一声,一脸纵容:“那你说说看,原因是什么?”
陈境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时,眼神变得清明了不少。
“我来沙芭是因为我妈,我妈……”陈境望着遥远的天狼星,好像在和星星对话,“去世了。”
林嘉享心头一紧,没有说话。
“是胰腺癌,今年八月走了。从发现到离世,只有不到五个月。”陈境平静地说,“沙芭……我本来是要和她一起来的,可惜天不遂人愿。这个旅行是我一年前就规划好了的,但那时候她突然有一个教学研讨会要开,就说让我自已约同学一起去玩,我不想,琢磨着今年再来也一样,但……最终还是不一样。”她顿了顿,神情显示出落寞,“沙芭,最后还是只有我一个人来了。”
林嘉享观察着她的情绪变化,可她看起来既平静又清醒,除了些许落寞,可以说是无波无澜。
“我妈的名字叫姜倩楠,我一般都管她叫姜老师,因为她是个初中生物老师,”陈境抱着膝盖,笑了一下,“但其实她不是我的生母,而是我的养母,最早也是我的老师。”
她转头看着林嘉享,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惊讶。
“初一的时候,她知道了我家里的事,之后就一直很照顾我。我爸死后,姜老师问我愿不愿意跟她一起生活,我答应了,于是她办了领养手续,从此成为了我的养母。”
陈境停下来,揉着太阳穴,似乎有些头疼。
“头疼?”林嘉享担心地看着她,“要不回去吧?”
“不用,让我说完吧。”陈境把手拿下来,继续说,“姜老师自已也是个孤儿,父母早逝,在孤儿院长大。那个年代的孤儿院条件很糟糕,虽然她没跟我细说过,但我能猜到她年少时应该遭受过一些不好的事情。她很聪明,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做了老师。但她一直没有结婚,一个人生活,直到后来收养了我,才变成两个人一起。
一开始,我以为她收养我是因为她孤独,可后来我了解到她的经历,就明白她大概是从我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已。姜老师对我很好,甚至可以说是救赎了我,因为知道我之前过得不幸福,她怕我性格孤僻、冷漠,所以每到假期都带我游山玩水,让我见识大千世界,认识形形色色的人,感受世间美好的存在。”
林嘉享很安静,只是认真听着,完全不插话,任她倾诉。
“你知道吗?在姜老师收养我之前,我不叫陈境,我那时的名字是陈雪颜。陈境是姜老师为我改的名字,寓意是‘渐入佳境’。虽然光凭名字我经常会被认为是男孩,可我喜欢这名字,它很适合我,不像陈雪颜,听起来太娇弱。”
我也喜欢你这名字,林嘉享心想,这么独立又坚强的一个人,确实更适合叫陈境,而不是陈雪颜。
“我在S市出生长大,我的原生家庭非常糟糕,所以作为‘陈雪颜’时的人生是很可悲的。”陈境顿了顿,似乎在回忆,“说实话我完全不记得我的生母什么样,我爸说她死了,但其实我不确定他这话的真假,因为他那样一个人,女人会离开他是非常正常的。不过也无所谓,他说她死了,我就当她死了。”陈境笑了笑,有些自嘲,“反正她离开了我,除了几张照片,我对她毫无印象。而我爸是个汽修工人,四肢健全,但精神方面有问题,可能就是躁郁症?我也不确定,他不去医院,没人给他确诊。总之症状就是情绪不稳定,好的时候看着正常得不行,可一旦发病,就会像疯了一样。”
陈境说话时始终面目平静,看起来依然没什么情绪,可后面说出来的话却令林嘉享大吃一惊。
“除了精神不正常之外,他还有酗酒和赌博的毛病,发病、喝多了或者输了钱,他就会打我,”她转脸看着面露惊惧的林嘉享,缓缓吐出四个字,“往死里打。”
说完,她又安慰似的对他笑了笑,指着自已的脖子,说:“我给你看看吧——这里。”
林嘉享回过神来,视线往她手指的位置看去,那里有一道长而浅的伤疤,之前因为一直有头发遮盖,他并没有注意到。
“还有这里。”
陈境毫不避讳地将衬衫褪至腰部以下,先是抬起胳膊给他看肋下,一道长疤附着在雪白的皮肤上,隐没进裙子身前的布料里;然后又转过去给他看后背,靠近腰的位置也横亘着一道很长的伤疤。
这些伤都是陈年旧伤了,疤痕颜色浅淡,可林嘉享自已也受过很多次伤,他一看便知,这些伤疤曾经都是很严重的伤口。
那一刻,林嘉享觉得自已的手在抖,继而身体也开始抖,眉心突突跳个不停。他眼里的惊骇转变成了愤怒,手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
“脖子这里是他拿烟灰缸砸的,那时候我五岁;肋骨和后背是他把我推倒在茶几、柜子之类的家具上,被尖角或者玻璃划的。”陈境把衬衫拉上来,继续平静地讲述,“我大一些之后,开始懂得反抗和逃跑,所以这些疤痕基本都是我十岁前留下的。还记得有一次,他喝多了,发了病,开门就把我推了出去。我们那时候住在四楼,我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掉了下去,腿摔骨折了,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打着石膏、拄着拐上学。但没过多久,他又一次发病,对我拳打脚踢,我腿上的石膏都摔裂了。”
陈境望向海面,看着被海风卷起的白色浪花。
“我九岁那年,他忽然大发善心,同意让我学钢琴,还拿出钱来给我报班,甚至还买了一架不知道是几手的钢琴回来。那架琴很旧很旧,可我看到它的时候特别开心,因为我觉得找到了一个出口,一个排解痛苦的方式。”陈境把手伸到眼前,让手指在空气中跳跃,“我弹琴的时候非常专注,甚至可以进入另外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我绝对安全,不用担心被暴力伤害、被痛苦挟持。”陈境说到这里忽然短促地笑了一声,“可是就在我以为能用弹琴的方式解救自已的时候,十四岁那年的一个傍晚,我回到家,发现琴没了。我疯了一样跑去我爸参与赌博的茶室,他告诉我,他打牌输钱了,就把琴卖了。”
说到这里,陈境忽然有些激动,声音颤抖:“那架琴买来时就很旧很旧,我又弹了好几年,根本卖不了几个钱,可它对我来说就如同救命稻草,可以让我短暂地脱离尘世,找到安稳。可结果,他还是把这根稻草拔了。”她顿了顿,平静了一会儿,又看向林嘉享,“你看,我没骗你吧?我爸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烂的人。”
海风把刘海儿吹进了林嘉享的眼睛,他的眼睛湿了,又痒又疼,眨了又眨,却得不到任何缓解。
“嗯,”他说,声音很轻,“确实没骗我。”
“这件事过了没多久,他又一次喝多,半夜在马路上跟人发生口角。互相拉扯的过程中,他摔在了马路中间,这时候正好有一辆货车经过,他被车轮碾压,当场死亡。”陈境望着远处的海面,那里一片漆黑,“警察找到我的时候,说实话,我真的松了一口气,甚至感到一种解脱。我想,真好啊,我终于再也不用忍受他无休止的暴力,再也不用在他发病的时候,拼了命地把他锁在屋里,再也不用担心他跟人打架,对方来家里向我要赔偿……我甚至再也不用看到他,我从此自由了。”
“林嘉享,你说,我这么想是不是很坏、很不应该?”
林嘉享没有回答,那一刻,他感觉到了强烈的心痛。
跟陈境的经历相比,他这二十四年过得实在太顺了,他的那些伤痛、那点儿挫折,在她经历的苦难面前,简直不值一提。他忽然觉得姜老师对陈境的判断并不完全正确,陈境的底色并不是因为孤独而生出的冷漠,一个内心坚定的人是可以对抗孤独的,她的底色是因为无望而生出的悲凉。
想到这里,林嘉享的心更痛了。
他兀自镇定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摇头:“不,你的想法很正常,不坏,也没有不应该。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如果我是你,我一样会这么想。”
在这个深夜的海滩上,他们无声对望,天上的星宿、沁凉的海风和翻涌的浪花,在这一刻也跟着静默。
“陈境,别怕,”林嘉享直视着她的眼睛,“这种事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你的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陈境看着他清澈的眼睛,沉默着,许久之后才说:“我知道我会越来越好,我也一直在努力变好,可是跟你过往的生活经历相比,我的经历简直就是灾难,这让我很矛盾。沙滩游戏之后,我说了要把我的事讲给你听,我不可能一直在你面前做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可那些事不光彩,甚至可以说是黑暗,我怕你……会介意,所以很难开口。”
“其实前两天我也在想,你不跟我说你的事,是不是因为你还没有真正信任我,”见陈境一愣,惊讶地看过来,林嘉享笑了笑,身子一歪,碰了下她的肩膀,“但昨天余江川提醒了我,他说人跟人表达信任的方式不同,我愿意说,而你可能更愿意做。”
陈境静静看着他,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事儿……说出来有点儿不好意思。”林嘉享咬着下唇,踌躇了几秒,低头看着自已的手,“昨晚我买面回来,看到你睡着了,我……在你床边看了你很久。”他揉了揉额头,笑了一声,“那时候我就在想,你都愿意给我房卡了,还能够把你毫无防备的样子展现在我面前,如果这都不算信任,那什么能算呢?”
陈境心里一阵悸动,但她没说话,只是趴在膝头望着他。
“所以,陈境,”林嘉享继续说,“我不介意你的过去,更不会要求你一定要告诉我什么,那些事情……关于你父亲的,或者关于过去那些让你感到难受的回忆,你完全可以放在心里。如果你想说,那我就听着;你不想说,我也绝不会多问一句。”
“可是……你真的不会觉得不公平吗?你对我毫无保留,而我却背负一身的秘密,”陈境喃喃道,“这样……你心里不会不舒服吗?”
原来她真的什么都懂。
“你放心,我不会。”林嘉享肯定道,“这就不是公平不公平的问题,就像余江川说的,我们不是在玩交换秘密,而且没有人愿意把不好的回忆一再提起。我说出来是因为我愿意说,但这不代表你也要跟我一样。但是……”他忽然一顿,唇角一勾,笑了,“如果你以后遇到什么困难,或者遇到让你不开心的事,我还是希望你能告诉我。”
陈境的心被温暖和感动包裹着,情绪像海浪翻涌上岸一般,层层叠叠,久久不退。
她看了林嘉享好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说:“这话你说晚了。”
“哈?”林嘉享一愣。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她说,“而且你没看出来吗?我今天还特意喝酒壮胆呢,就为了能呼啦一下把往事全抖落出来,以防半路卡壳,唯唯诺诺。”
“哈哈,”林嘉享听完大笑,他有意扫去两人间沉重的气氛,于是开玩笑说,“这么说,你今天的勇气是四杯蓝色海风给的喽?”
“可不是吗,”陈境点头,“是不是很怂?”
“不会啊,”林嘉享笑着摇头,“你喝完酒说的话都可有意思了,全是你平常不会说的。”
陈境也笑了,两人在变得轻松自在的氛围中安静对视。
“林嘉享。”
“嗯?”
“你确定可以接受我这样的人吗?”她问,“你是在非常幸福的家庭中长大的孩子,而我……你知道的,我们的成长环境差距很大。我没有父母,没有家人,甚至没有朋友,我的世界几乎处于你生活的对立面。”
林嘉享听完没说话,他稍稍在大脑里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撑起身子往陈境那边挪了挪,紧挨着她坐好。
他垂眸去看她揪着裙角的手——很多时候她或许只是看起来淡定,他想,关键时刻也会紧张的。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男孩的手带着海风吹不散的热度,而女孩的手被包裹在掌心里,温度传导,也逐渐变热。
“陈境,那天我跟你说过的话你都记得吧?不管是我,还是我家里人,都不在乎你所谓的差距,这些在我这里根本就不是问题。问题只有一个,就是我喜欢你,而你也已经知道了,对吧?”林嘉享直视着她的眼睛,“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喜欢你了。尽管我既不知道你叫什么,也不知道你从哪里来,可喜欢是一种感觉,可以不问来历,不问缘由,喜欢就是喜欢。你不告诉我你的那些经历,我也会一直喜欢你;你告诉我了,只会让我在除了喜欢你之外,还多了一份心疼。”
说完,他对她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摊开她的手,掌心朝上,然后把自已的手盖上去,掌心相对,十指相扣。
林嘉享对着两人紧紧缠在一起的手看了好久,最后举起来,在陈境眼前晃了晃,说:“我们说好了,从今天开始就由我保护你,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用再一个人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