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落到了一个碎石堆中,上面伫立着高耸的石块,远远看去像一片丛林。
“哮天犬,你没事吧?”杨戬见哮天犬半天直不起腰,连忙去扶,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又没有法力傍身,自已尚且够呛,何况哮天犬呢?
“主人,我,没事。”哮天犬躺在地上缓了一下,翻个身,撑着腰杆终于站起来,和杨戬彼此搀扶着往前面走。却不想,中途没注意脚下,一不小心绊了一下,俩个人再次摔成一团。
杨戬吃力的撑着身体,扶起哮天犬,却也累得直喘,手扶着一边的石块。却感觉到前方有动静,瞥向前方,视线从下往上,一身紫色罗裙,容貌天资卓色,正一脸复杂的看着自已的,不是嫦娥是谁?
“仙子……”杨戬全然没有料到,竟然会在这种地方见到嫦娥。
嫦娥看到杨戬,也很是意外,几天不见,杨戬一身白色流云衣裳,上面灰尘扑扑的还沾了几根落叶,头发凌乱恣意蓬松,神情疲惫倦怠,甚至长出了胡茬,往日的风光和神采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浑身是伤狼狈不堪的天廷在逃犯,一时间心里也不是滋味。
本想着说点什么话缓和一下气氛,可是到口的却不知怎么就变得不近人情:“二郎神,被自已的亲外甥伤成这样,滋味不好受吧?”
杨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想到自已如今可是被人唾弃人人喊打的卑鄙小人,看到嫦娥出现,还以为她和其他人一样,怕也是对他这个六亲不认无情无义的人恨之入骨,恨不得杀之后快,不禁露出一抹苦笑:“仙子可也是为了,来除掉杨戬这个祸害?”
看着嫦娥悲悯带着同情又不知道是什么的情绪,杨戬心中越发苦涩,曾几何时,他和她的关系也还算和谐,相处起来温馨融洽,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改变了,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俩人却是站在了不同的阵营,成为了敌人般的存在。想到这里,杨戬又回忆起那天哮天犬问他的那个问题,这么做,到底值得吗?亲手将俩人的距离越推越远,而如今,几乎失去半条命的他,却依然不能为所有人理解,也包括她,他甚至已经不清楚自已做的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
看着那抹迤逦的身影,杨戬本来剩存不多的意志力像是被瞬间瓦解,再也生不出继续走下去的动力。
他扶着石块,左手抚着胸口,双目被哀戚痛苦侵蚀过后仿佛一切回到最开始的平静祥和,开口说:“如果杨戬非死不可,能死在仙子手里,杨戬也知足了。”面色沉静得好似已经做好随时赴死的准备。
“嫦娥仙子,别伤我主人。”哮天犬嗅出俩人之间这诡异古怪的气氛,看看杨戬又看看嫦娥,实在琢磨不透嫦娥的来意,艰难的挡在前面,生怕嫦娥一个忍不住真的会“惩恶扬善”“为民除害”。
可关键,他主人也不是那一害呀。
嫦娥微微叹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走上前来:“你若能早些放下手中的恶,又怎会落得如此地步?”看着一脸戒备的哮天犬,道:“放心吧,你主人好歹和我共事一场,趁人之危的事,那还不至于。”
看着杨戬摇晃虚弱的身躯,连自行走路都困难,却还一心念着要去扶哮天犬,心头越发不解,杨戬对待一条狗尚且能如此真心,为何对待凡间生灵及其三圣母一家,就这么狠心绝情呢?
她伸手扶住杨戬,在他惊诧的目光中解释:“王母娘娘肯定会派人来追杀你,你若还想活命,那嫦娥愿意施这次援手,帮你一次。”
“仙子……”杨戬心中感动,凝望向嫦娥,“仙子如此救我,不担心王母娘娘责罚吗?”
即便被责罚,不也得救吗?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问。嫦娥垂首,淡淡的说:“就当嫦娥……还了往日情分吧。”
杨戬见此,不再说话,在嫦娥的搀扶下,默默往前走。
“仙子,我们往左边这个方向走。”时不时的,杨戬为其指路,打算前往万窟山千狐洞,只要到达那里,相信对方一时半会也抓不到他们。
在嫦娥的帮助下,三人很快来到万窟山,走上绵延狭长的坡路,绿藤绰影绰间,隐约可见几个石洞。
嫦娥看着长得都差不多的洞穴,询问,“我们该走哪一个?”
杨戬看了看,指了指前面一个:“那边的洞口比较隐秘,我们走那个。”
“好。”嫦娥松了松酸麻的手臂,再次拢了拢杨戬的胳膊,准备往前走,却在此时,上空忽然传来一道雄浑有力的声音:“二郎神,看你往哪里跑!”
竟是南天王追赶过来了。
“快走!”嫦娥和杨戬三人连忙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进了山洞。进入到山洞马上昏暗下来,三人仍旧不敢懈怠,继续躲藏。
千狐洞正是因为它的洞穴构造而出名,整个洞穴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迷宫,里面通道四通八达,密密麻麻的仿佛一个蜂巢鸽舍,走了几条路,就彻底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了。
看着杨戬和哮天犬累得险些直不起腰,嫦娥建议道:“我们还是找个地方歇一下吧。”
哮天犬连忙附和:“是啊,我感觉我的脚都要走断了。”
“也好。”注意到嫦娥不时的舒展手臂换姿势,也知道她一路扶着自已也是累了,心中愧疚。来到一间宽阔的地带,见里面有石桌椅子,靠墙边还还有一张石床,上面挂着纱帐,点缀着绿色藤蔓,便知道这应该是一间母狐狸的住处。如今房主人不在,倒正好趁机休息一下。
“我们过去坐会吧。”杨戬看了一眼石塌,道:“仙子扶了我一路,想必也累了。”
“嗯。”嫦娥将杨戬扶着坐下,见他面色苍白,心头生出几分担忧:“你,你怎么样?”
“我没事。”杨戬扶着胸口,浓厚的睫毛微垂,如天幕遮蔽,一脸虚弱苍白无力,好像在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一样,看着十分惹怜。
嫦娥秀眉微皱,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逞强?”想了想,从袖口中掏出一方手帕,在杨戬的目光中缓缓展开,一粒乌黑色的丹药静静的躺在上面。
伸手将丹药递在他的面前,说:“吃了它。”
杨戬伸手拿过来,一嗅马上知道是什么东西:“太上老君的疗伤丸?”看向嫦娥:“太上老君的丹药可不轻易给人,杨戬怎么能承受仙子如此厚爱?”
见杨戬一脸承蒙抬爱愧不敢当的模样,再想到丹药的来历,嫦娥竟然有点不自在,挪开视线看向旁边,道:“这丹药能到嫦娥手中,其实还得算真君的功劳。”
“此话怎讲?”
“真君还记不记得,当初,嫦娥私自下界,后被真君禀报到陛下娘娘那里去,娘娘听闻嫦娥受伤,曾让我去求太上老君讨要一粒丹药?”
杨戬恍然大悟:“那这么说,这粒丹药就是仙子向太上老君领的那粒?”
“嗯。”嫦娥面色有些赧然,尤其事后发现误会了他,还以为他是故意要挟,对此,好一段时间活在对他的怨尤中,如今看来,这丹药倒正好派上用场了。
杨戬注意到嫦娥面上的不好意思,虽然不知其中内情,但也能猜到几分,心中不禁莞尔,仙子难得有如此可爱的一面,越发让他难以自禁的想要去守护和拥有这一份美好。含笑说道:“那,这还真是碰巧,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嫦娥听他这么说,只当他又在暗示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茬,于是说:“快吃了吧。这丹药虽然不能让你恢复法力,但能治好你的伤,减轻你的痛苦。”
“好。”杨戬心知现在不是推辞谦让的时候,顺从的将药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