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雅容在临走前,给了林财富300块纸币,肉票、粮票、布票若干,甚至还有一张当时估计镇上有钱的人家都抢不到的黑白电视机票。
周雅容跟林财富说到时有货了,再通知人帮他兑,去给他搬回来。周雅容还说这是补的彩礼。之前两个孩子的婚宴,男方家人不去操持也算了,还没有一个人在场,她很是愧疚。
林财富不是贪心的人,说太贵重了,不能收。谢一舟已经给过了,三转一响是他们村很高规格的彩礼了,谢一舟私底下还给他200块做婚宴。
但周雅容不肯,说那是谢一舟的,现在给的,是他们做父母的心意。一番拉扯劝说下,林财富只接受了那张黑白电视机的票。周雅容的办事效率很快,她离开后,不到一个星期,就把电视机给弄来了。
别说黑白电视机了,收音机出现在土坑村都是稀奇级别的。当黑白电视机真出现在林财富家门口,还被得知是林财富亲家送的时候,村里的人羡慕的不得了,他们觉得一定是林财富家的祖坟冒清烟,走大运了。
于是,小镇上的驻军处门口好不容易平静几日又开始热闹起来,又有姑娘假装偶遇了。
当然,周雅容也不忘了林悦好。她把林悦好另外叫进房间,从挎包里拿出一个用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裹。她拆开后,是一个成色极好的玉手镯,一条珍珠项链,一对金耳环。
她说这些是给儿媳妇的,很久之前就置办好,现在终于可以送出去。林悦好不想收,因为她和谢一舟只是协议结婚,并不是他们真正的儿媳妇。但周雅容又说了重话,如果林悦好不收,那就是没真心想做谢一舟的妻子,他们家的媳妇。
林悦好只好收下,等周雅容她们走后,她把东西交给谢一舟,这些东西应该属于谢一舟真正的妻子。谢一舟没要,说怕到时他家里问起,不好交代。他让林悦好暂为保管着,以后有需要了,再还回来就行。
时间又来到了7月,离林悦好、谢一舟去省城还有四、五天。林悦好家里的气氛渐渐变得压抑,主要是林财富非常的不舍得,下次再见也不知道过年能不能回来。林悦好性格改变后,也变成了李秀英的贴心小棉袄。
她和李秀英的感情也升温的不少,所以偶尔李秀英煮饭,想着可能以后要少摆一副碗筷,她就偷偷抹泪。林悦好看到了就开各种玩笑逗她,搞得李秀英更加难过了。
除了林悦好的家人,难过不舍的还有她的死党——张大月、李翠红。她们两个几乎都要住在林悦好家里了,三天两头往这边跑。
她们仨躺在床上,说着小时候的经历,什么李翠红烤地瓜把自已的头发烤着了;张大月被村尾的谁欺负,她们仨偷偷炸了这个人的水缸;林悦好以前喜欢沈知青的时候,张大月、李翠红帮她干活,让她好早点溜去沈知青那边……
她们聊着聊着,时不时抱在一起痛哭。她们以为她们仨会一直在一起,没想到现在要开始分别。
等李翠红又来林悦好家,坐在凳子上啃瓜子的时候,林悦好有点奇怪,张大月又没来。“阿红,为什么这两天张大月都没有过来啊?是出什么事了吗?”
李翠红吐出瓜子皮,喝了林悦好给她倒的茶,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不知道呀。我以为她过来了。但是前几天,我听说她妈给她找人相看呢。”
张大月今年已经二十三了,李翠红十九,林悦好二十。张大月这个年纪在村里,孩子都有三了。之所以拖到这个年纪不嫁,一是张大月家里太多孩子了,她顶头虽然有个哥哥,但是她是家里的大女儿。
她平时要帮家里做家务,干农活,还要去厂里赚工分,补贴家里。她读到小学五年级,家里就不给她读了,她父母觉得女孩子知道自已名字怎么写就行了,却让她大哥读到了高中。张大月得知不能上学的时候,当时在学校门口崩溃大哭。此外,张大月的爸妈在村里也算是奇葩。
她爸爸是个酒鬼,不怎么干活,闲了就喝酒,醉了就要打人。她妈妈因为她爸,就把气撒在孩子身上,当然大多数都是女儿身上。她妈妈和周边邻居的关系也不好,总喜欢贪小便宜,也是在村里她们那辈吵架数一数二的。
这种家庭环境下,村里的寻常人家不敢招惹他们,有愿意相看的,也被她家里说的彩礼吓到。所以张大月的婚事也是被一拖再拖。
林财富在林悦好、李翠红闲聊的时候,提了一斤猪肉进来。他让李翠红留下来吃饭,发现张大月不在,就叫她们俩把张大月也喊来。
林悦好、李翠红一路说说笑笑走到张大月家附近。还没走到门口,听到里面院子传来吵闹声。
“张大月,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吧。老子,告诉你,我是你爸,我想叫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是张大月的爸的声音。
“可是我是人!我是有自已的思想的,我可以拒绝我不想干的事!”张大月嘶吼着。
“思想思想,你配有什么思想!贱蹄子!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让你去上学了。”张大月的妈破口大骂着。
张大月带着浓浓的哭腔,“我都要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宁愿你们没有生我!”
张爸暴怒,“敢这么跟老子顶嘴,是吧?!老子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姓张。”
听到里面有东西碰撞摔碎的声音,林悦好、李翠红赶紧冲了进去。张爸正拿着沾了水的藤条抽打张大月,而张妈也不拦着。她就坐在木凳子上哄着张大月一岁多的弟弟。张大月的五岁多小妹躲在厨房里,偷偷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张大月的左脸红肿着,许是被打了不少巴掌。张爸的鞭子要落在张大月的身上时,被林悦好抓住了手腕子,李翠红则抱住张大月。
张爸身上有很烈的酒味,估计一大早又喝酒了,他定眼一看,死死抓住他的手腕的是林悦好,他仍不可能放下鞭子。
“踏马的,林悦好,你放开我。你不要以为你嫁个军官,老子就怕你。你几斤几两我不知道?就算你爸来了,我都要抽你!”
林悦好也不甘示弱,用全力把张爸拿鞭子手扯住,“我现在可是军人的家属,你要是打了我,你看组织放过你不!而且你打人本身就不对,我要是告你,你可是要进监狱待待的。”
张妈放下孩子,赶紧过来抱住张爸:“阿好,婶子和伯伯看着你长大呢,不要伤了彼此的心嘛。你们是来找大月的吧。快,大月,和阿好她们出去玩吧。”
张爸还要回怼,张妈给张爸使了个眼色,张爸的酒也半醒了,他也有点后怕。自已的女儿打就打了,最多被人说几句,要是打到林悦好,不说谢一舟会不会找他麻烦,林财富就先让自已在土坑村待不住。
他也不肯承认自已的错误,他嘴硬的说:“哼,张大月。老子这次就先放过你。等没人的时候,老子定要抽你。”
林悦好也不想在张家久待,和李翠红扶起张大月就走。临走时,张妈还对张大月说:“大月,妈之前跟你说的事,你好好考虑一下。别让家里失望哈。”
面对张妈的威胁,张大月假装听不懂,头都不回的出去了。
走出门口后,还能听到张爸在院子里骂:“我呸,张大月,你若是不干,回家我就慢慢整死你。”
张大月并没有因为她的话停下,而是更快的走着,她的眼神慢慢变得坚定,可眼泪却也止不住的流,点点地滴在扶着她的林悦好、李翠红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