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润冷静的夺过了绣绣手里的馒头,快速的把东西都收到了食盒里,把食盒放到了角落里,又起身往四角的炭盆里加了点香料,这会儿已经有三四个人走到亭子口儿了,“江姐姐,咱们在这儿坐会儿再走吧,正好儿遥望红梅。”
其中一个容长脸儿,一头黑压压好头发的姑娘接了话,“那就坐坐吧,将军府的红梅是有名儿的,遥望红梅也是极雅的。”
剩余两三个都一味的附和,一行四人进了亭子,后面跟着的四个丫头快速的伺候姑娘们坐下,反把福润和绣绣挤到了角落里,福润一扯绣绣的手,出了亭子,在门口儿站了,一阵就觉得彻骨的冷,两人狠狠的打了个哆嗦,却一声儿不敢吭的。
“江姐姐就是雅致,像是我,粗人一个,就看不出那影影绰绰的红影有什么好的,偏姐姐们都喜欢。”说话的是一位浓眉大眼的姑娘,刚脱了猩猩红的大衣裳,里面是石榴红的夹袄配银红马面裙,衣摆、裙角都绣着层层叠叠的石榴开口笑,不过是颜色相冲,才不太明显。
另一个娇小玲珑的开了口,说话也细声细气的,“马姐姐不过是不爱这些,姐姐府上世代忠烈,征战沙场,端的是英雄气概,姐姐许是也得了令尊的真传,偏爱马上功夫呢。”
马姑娘圆眼一瞪,满脸肃杀,“李姑娘真知灼见。”
当初第一个开口的姑娘打圆场,“大将军府上也是世代忠烈、征战沙场的,而大将军夫人山东孔氏出身,可真真是珠联璧合。”
“齐姐姐高见。”马姑娘笑起来也生机勃勃的,却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江姑娘接了句,“咱们姑娘家,可不兴说些这个的,娇娇又多话了。”
齐姑娘在家中排行第七,人称齐七的,小名儿“娇娇”。
“姐姐说的是,我不说就是了,咱们赏花、赏花。”齐七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灵儿,倒茶。”
看被叫“灵儿”的小丫头提壶倒了杯热热的茶,青烟袅袅,福润才放下了心来,亏得她不停的烧水、泡茶,到底是用上了,当初绣绣还骂她,说她“到时候没法儿跟大太太交代”呢。
绣绣也竖着耳朵听亭子内的动静呢,看见灵儿倒了杯热茶,微微变了变脸色,看了福润一眼,轻舒了口气。
绣绣是家生子出身,家里老子娘都是有差事的,亲姐姐又在大姑娘身边儿做二等丫头,还有个哥哥在大将军的小书房伺候,根正苗红的,颇受大太太看重,别看只是个三等的,雅然也不好很得罪的。
当初把绣绣放这里,雅然也是左右思量过得,想着清闲又好躲懒,福润又向来是好说话儿的,才如此安排了,倒是真没想到这里会有娇客过来。
“呀!姑娘!这可如何是好,这么冷的天儿。”马姑娘身后的小丫头眼角挂着泪儿,不停的拿着手中的帕子擦拭马姑娘的前襟,“姑娘若是得了风寒,奴婢也不用活了。”
马姑娘猛地站了起来,“行了,哭哭啼啼的像是个什么样子,走,回去!”
绣绣往前探了探身子,想看清发生了什么,刚刚绣绣没往里面看,不知道具体情况,福润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灵儿给齐姑娘上完了茶,可能是想体现规矩,也可能是想替她家姑娘描补描补,或者只是纯粹的奴性使然,又接连给江姑娘、马姑娘和李姑娘上了茶,李姑娘的茶是最后上的,灵儿上茶的时候马姑娘轻轻的踩了一下灵儿的裙边,而李姑娘轻轻戳了下灵儿的手腕,其实这些招式灵儿都接下了,反而最后,是灵儿轻抖了一下,把一杯茶扣在了马姑娘的胸前,“奴婢该死,马姑娘息怒,奴婢该死,马姑娘息怒。”
马姑娘却是头也不回的出了亭子,小丫头一阵风似得追了出去,“姑娘,姑娘,披上大衣裳,姑娘!”
马姑娘离开了,剩下的三位姑娘有些相对无言,而跪在地下的灵儿忍住了眼泪鼻涕,抽抽噎噎的跪着,“姑娘……”
江姑娘先站了起来,“咱们也走吧,天儿黑的早,也该回了。”
李姑娘弱柳扶风的,“江姐姐说的是,娘亲也该等急了。”
“走吧,灵儿,跟上。”齐姑娘冷哼了声儿,“回吧。”
“怎么办?”绣绣有些傻眼,不过是盏茶的功夫儿,怎么就走了个干净?而且那位马姑娘还是气急败坏走的,可见是出了纰漏了。
福润走进亭子,先暖了暖手,才缓过神儿来收拾被用过的茶具等,“不关我们的事儿,姐姐放心好了,太太不会怪罪下来的。”
绣绣怎么琢磨也琢磨不透,“这可是怎么一回事啊?明明说的挺欢快的,又是红梅又是世代忠烈的,明明都是好事啊?”
福润把茶具都收拾到了一边儿,又把两人没吃完的食盒提溜了出来,“绣绣姐,先喝口粥吧,还有的熬呢。”
说是“开了春儿”,也是寒冬天气,不过盏茶的功夫儿,刚才还温热的粥已经有些凉了,福润往粥碗里兑了点儿热水,“绣绣姐凑合吃点儿吧,晚膳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呢。”
绣绣也回过神儿来,这会儿也不挑挑拣拣了,三口两口喝完了粥,又就着热水吃了馒头,两人把两个素炒小菜儿也吃的干干净净,又捧着一碗热水,边吹边喝了下去,“可算是舒坦了。”
“咱们还是好好守着吧,谁知道还有没有人会来呢?要是真有人来了,乱糟糟的可不好。”福润手脚麻利的收拾食盒。
绣绣也不再推辞,也是个麻利的,几下子把亭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又燃了香,把饭菜的味道熏的一干二净,两人老老实实的垂手站着。
一直等到天擦黑儿,才有几个小丫头来叫,“可以下工了。”
福润和绣绣对视一眼,都笑眯了眼,“等你得了空儿,就去找我玩儿,我和你姐姐认识呢,咱们一起做针线。”
福润点头,“嗯,我一定会去的,”又接着发出邀请,“要是绣绣姐到慈安院来,也去我屋子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