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男人的那一刻,苏眠莫名咽了咽口水,悻悻地将视线移到别处。
只见太医正在往她手上施针。
楚君祁负手而立,问道,“她如何了?”
王太医收好苏眠手腕上的银针,恭敬冲着他回话,“回君上,娘娘这是过度疲累,加上长时间遗留的胃病,体虚乏力,以致昏厥。”
“加上胎……”
王太医话未说完,楚君祁狭长的眼眸半眯,透着丝丝警示。
接收到男人危险的目光,抹了一把冷汗,话音立马打住,颤颤巍巍道,“微……微臣现在就去开几副补药!”
“下去吧。”
苏眠目光狐疑地在两人身上流转,好似在说些她听不懂的话。
可楚君祁在这儿,她也不敢多问。
等太医走后,房间里只剩他二人。
气氛顿时冷下来,苏眠默默捏着被角,脑袋往下缩,试图阻断男人那锐利的审视。
回忆起昨晚的凶险,苏眠心里一阵后怕,警惕地盯着他,
“君上……您不走吗?”
楚君祁冷笑一声,“这是孤的寝宫,孤不在这儿,还能去哪儿?”
嗯?
苏眠左右打量了下房间的布局,只见这床幔上绣着金色的龙纹,栩栩如生,威武霸气。
这也是她被楚君祁一次次踹下去的那张床。
回忆起不堪的往事,苏眠抿着唇瓣,弱弱道,“眠儿想回椒房殿。”
楚君祁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缓缓走近,俯身贴近她,“怎么,想那个野男人了?”
他明明是笑着,却叫人遍体生寒。
苏眠瑟缩在他身下,眼神清澈,忙不迭地摇头。
“没有,眠儿不喜欢弟弟。”
她回答地诚恳,看不出一丝作假,楚君祁见状,眼底的寒意消退了几分。
“孤谅你也不敢。”
他又继续道,“刺客下落不明,大概会再次折返,这段时间你先同孤住在重华殿。”
苏眠侧过身,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楚君祁掰过她的小脸,轻抚过她额间的发丝,好整以暇地盯着她,“昨夜你来御书房做什么?”
“君上给的诏令没有用,我父兄不在昭狱,可君上明明答应我的……”
苏眠垂着眼睑,看不出神色,话音里却透着一股委屈。
“你说要去昭狱,孤给你诏令,有什么问题?”
看她这副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楚君祁脸上挂着一丝戏谑,“还是说,你在怪罪孤?”
苏眠心里一紧。
这厮喜怒不形于色,话里话外都在试探她的反应,但凡她有不满,这厮绝不会给她什么好脸。
“眠儿不敢。”
苏眠语气温软,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试探地问,“君上何时能让眠儿再见一见父兄?”
男人掐住她的小脸,手指上的力道加重,眼神愈发凉薄,“你还有脸提这个,你最近干的哪件事是让孤舒心的?嗯?”
苏眠哑然,明明是那两姐妹看不惯她,给她使绊子,却全成了她的错了。
处置了柳芷若和其他妃嫔,却单单放过温仪。
不到万不得已,楚君祁才不会管她死活,如此一想,她果真是不重要的。
“……”
苏眠看着他,心底怅然若失,眼底渐渐浮上一层水雾。
见她这副表情,楚君祁干脆抬手将她搂抱起来,冷脸道,“只要你从此安分守已,别去碰温仪,孤不便和你计较。”
苏眠环住他的脖子,将脸埋进男人颈间,眼底的湿热氤氲,一句话也不接。
用膳时,曹公公迈着小碎步进殿,恭敬俯身。
“君上,温仪殿下来了。”
苏眠心不在焉地喝着碗里的羹汤,听到这话,两眼一黑,更没什么胃口了。
“君上,眠儿……”
她正想起身告退,只见楚君祁已然走到门口。
温仪脸色依旧是病态的白,身姿袅袅,弱风扶柳,
楚君祁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食盒,摸上她冰凉的手,无奈道,“温仪,外面刚下过雨,又湿又冷,你身体不好怎么还出来?”
温仪莞尔一笑,“这是温仪特意给皇兄做的杏仁糕,带给皇兄尝尝。”
……
他们一边攀谈,一边步入殿内,有说有笑,气氛融洽。
温仪偏头看到她的那一刻,表情有一丝的僵硬,却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瑶妃娘娘也在啊。”
她笑容温婉,好似从来都是如此。
苏眠微微俯身行礼,“妾身见过温仪殿下”
“瑶妃宫里近日不太平,孤将她留在此处。既然你来了,就一起用早膳吧。”
楚君祁拉着温仪坐下,全程只为她解释过这么一句。
“你喜欢吃什么,孤让御膳房给你做。”
“皇兄喜欢什么,温仪就喜欢什么!”
“啧,你啊,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他随手给温仪剥虾,为她夹菜,替她擦去唇边的碎屑,照顾地无微不至。
眼底流露的温柔和宠溺,真切又不掺杂质,是她不曾见过的样子。
母妃病逝后,她最开心的日子,便是同他相伴的三年。
即便楚君祁对她不是真心,可那段记忆却真真切切刻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苏眠看着他们言笑晏晏,自已当真像个外人。她喝汤的动作停滞,目光空洞地盯着汤碗,倒映出一张清瘦的小脸。
如今,只有她,什么都没有了。
一滴泪,毫无征兆的落下,溅入碗底。
“娘娘,您怎么了?”
在场四人,只有一旁立着的曹公公注意到她,关切地上前。
这时候,楚君祁和温仪才停下说笑,转而来看她。
楚君祁眉头紧蹙,眼神渐冷,以为她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娘娘,您没事吧?”
方才她落泪,曹公公看得真真切切,心里不免生出几分怜惜。
苏眠忍下心底翻涌的情绪,缓缓吐息,“我没事。”
温仪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莲步轻移,将手里的杏仁糕递到她面前。
“瑶妃姐姐,可要尝尝温仪做的杏仁糕?”
苏眠看着她递来的那盘杏仁糕,目光上移,恰好对上温仪怨毒的视线。
她背对着楚君祁,将变脸玩的淋漓尽致,不露丝毫破绽。
在楚君祁眼里,她还是那个善解人意,心地纯良的温仪。
苏眠眼神渐冷,懒得同她曲意逢迎,“臣妾谢过殿下好意,但今日臣妾胃口不佳,所以……”
“温仪一片好心,你就这么辜负她?”
男人话音很冷,眼神锐利地好似一把刀,同方才在温仪面前判若两人。
苏眠怔然,呆呆地看着他。
时过多年,他好似忘了,她从来不吃杏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