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楚君祁一身朝服,斜倚在王座上,懒洋洋地扫了眼殿内整齐跪着的大臣,朝堂上出奇地安静。
平日里话最多的文官们如今一个个噤若寒蝉,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已。
开玩笑,岐相国那等肱骨大臣都被下狱昭了,他们还有几个胆敢对楚君祁指指点点。
楚君祁嗓音冷淡,“爱卿们,可还有事要奏?”
只见林尚书快步走上前,恭敬地跪地行礼后,朗声道:“启禀君上,如今炎国已被我大楚成功收复,对于前朝那些叛党的余孽也皆已尽数捉拿,但关于皇族宗亲究竟该如何处置一事,还望君上明示。”
“杀了。”
楚君祁闻言,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声音冷漠而无情,“这等小事,何须问孤呢?”
林尚书心头一震,忙道:“可是君上,若这般行事,恐怕会有损您的威名啊。毕竟这些人也曾是皇室血脉,牵连甚广,怕是有成千上万……”
楚君祁微微眯起双眸,挑眉轻笑,“林尚书有何高见呢?”
“臣以为,按惯例……主谋处死,家眷儿女尽入奴籍,流放北疆。”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柳辅国突然上前一步,拱手说道:“不可,君上,前朝余孽断不可留啊!应将其斩杀殆尽,以绝后患。”
楚君祁唇角上扬,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柳辅国如此激动,看来是意有所指啊?”
男人半撑着下颚,他双眸狭长,眼中闪烁着如寒潭般阴冷的光,落在柳钟元身上。
刹那间,仿佛有一层冰霜自他眼底蔓延开来,殿内温度骤降。
柳钟元只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压迫感如汹涌的潮水向自已扑来。
他额头上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仍硬着头皮,开口道,“听闻君上那日带回的女子实乃大炎的夕瑶公主,民间早已传的沸沸扬扬,大街小巷都在谈论此事。传言此女生得狐媚勾人。若留此女在宫中,任其作乱宫闱,只怕会祸国殃民呐!”
说着,他微微颤抖地伏地,“恳请君上将其处死!”
“苏眠,孤确实留在宫里了,不过如今已是一介宫婢,柳辅国是从哪里看出她作乱宫闱呢?”
王座之上的人微微皱眉,语气中透着一丝不满与威严。
“这……”柳辅国一时语塞,面色涨红。
虽然前朝和内宫表面上互不干涉,但实际上各方眼线众多,如同密密麻麻的蛛网一般,但凡宫中一些风吹草动,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岐嫔与苏眠玉坠一案,致使岐相国锒铛入狱,株连九族,这其中错综复杂、千丝万缕的联系,众人都心照不宣,只是这种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即便知道是楚君祁授意,也无从下手指摘。
毕竟在这宫廷之中,稍有不慎都能落个僭越之罪,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林尚书见死对头吃瘪,唇角一扯,脸上的褶子都淡了些,趁机插一嘴,“柳辅国如此着急,只怕是为了贵妃娘娘才如此言说吧?”
他微微抬头,义正言辞道,“何况夕瑶公主本就是与君上有过姻亲,当初那也是大楚公认的帝后人选。
若君上当真对这一无辜女子斩杀追讨,那叫世人如何看待君上?这岂不是要让君上背负不仁不义之名?”
楚君祁唇角一掀,冷哼道,“其余的爱卿,对此可还有异议?”
大殿内此刻鸦雀无声。大臣们一个个低垂着头,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引起这位君王的注意。
楚君祁起身,将手里的奏折随手扔给一帮的曹公公,“既然无人有异,那便依林尚书所言,叛党余孽一事全权交由司部督办。”
曹公公十分有眼色,高喊,“退朝!”
……
阳光透过窗牖的缝隙中渗出,落在少女莹白的藕臂上,光影交错。
苏眠幽幽醒转,房间烟雾弥漫,浓重的药气熏地人头晕,入眼的绫罗幔帐,让她惊觉,“这是哪里?”
“苏眠,你醒了?”
宫女小桃端着一碗汤药,咧着一口大缺牙,凑在她跟前来。
小桃是她在这宫里为数不多的朋友,她不像其他人那般会对她冷嘲热讽。
好几次她错过晚膳,半夜饿的厉害,多亏小桃偷偷递来的馒头撑过后半夜。
小桃性子胆小怕事,时常被几个大宫女欺负,苏眠次次都像疯狗一般冲上去对着那几个人狂咬。久而久之,她们俩的友谊愈发好了。
“这是内侍宫女居住的偏房,君上下令准许你住了。”
以往苏眠都是睡在楚君祁脚榻前,从来没有自已的房间,每每不到天亮就被那厮一脚踹醒伺候穿衣,从未睡过一个安稳的囫囵觉。
如今突然转了性,倒是叫人意外。
见苏眠愣神,小桃将手里黑乎乎的药碗递到她手里。
“你快喝了这药吧,今儿个宫里来贵人,人手不够,咱们都得去伺候。”
“贵人?”
苏眠心底疑惑,除了楚君祁,还有谁能称得上贵人?
“就是那个……”小桃表情欲言又止,被一阵吵嚷声打断。
“动作快点!一个个贱蹄子!想吃板子不成?”
屋外院子里传来嬷嬷的叫骂声,苏眠不敢耽搁,换好衣服跟着出去。
只见院里的人已经开始忙活起来,嬷嬷叉着腰指挥。
“金陵殿那位还等着呢!吃穿用度样样不输妃嫔……那可是君上心尖上的人,把这绫罗绸缎,金盆器皿奉好,小心着些!”
“要是有个不慎,染了灰,仔细你们的皮!”
小桃将她拉到队伍里排好,端起太监递来的华美锦衣。
她惊叹地眼睛发亮,“哇,这个衣服波光粼粼的,好漂亮的质地!”
苏眠垂眼看去,只见那淡蓝色裙摆绣着珍珠凤纹,散发着五彩的光泽,煞是好看。
这衣服的用料极好,只有波斯国才能进贡的绸缎,她曾在大炎,也有过几件,都是母妃亲手缝制的。
苏眠眉眼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哀伤,往事不可追,思及故人魂,再艳丽的颜色在她眼里仿佛都黯淡无光。
她端着手中的衣物,目光空洞无神,麻木地跟随着前方缓缓前行的随行队伍。
他们正经过一片宁静而美丽的湖泊草地,微风轻拂,垂柳摇曳生姿,草地上的芍药花娇艳欲滴,散发出阵阵迷人的芬芳。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娇俏女声:
“皇兄,快看!我的纸鸢飞得好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