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林三笙低沉地说道。
他也是缺乏关爱的人，因此能够理解夜茗竹生气的原因。
“没关系，老师毕竟不知道，没人会责怪你。”
夜茗竹的语气终于恢复正常，但她这句话明确把林三笙划分为外人，并且还是当面说的。
林三笙虽然暗中叫苦，不过他也知道这是自已还不够小心导致的。
林三笙思考自已哪些方面做得还不够好的时候，房间却已响起了悠扬的钢琴声。
他抬头看去，少女端坐在位置上，纤细洁白的手指如天鹅舞者一般，在黑白琴键上翩翩起舞。
其实这不是林三笙第一次看到夜茗竹弹琴，只是之前他都是作为落选的参赛选手站在观众席远远看去。
而现在，他却能以一个老师的身份近距离欣赏这位白雪公主。
巨大的身份落差，让林三笙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感受到，自已真的重生了。
收回一瞬间发散开来的思绪，林三笙把注意力放到琴音上。
先是一段轻快的小节，接着加快节奏变得激昂，再来是……
等一下。
林三笙忽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致爱丽丝》《土耳其进行曲》《哈巴涅拉舞曲》。
这不就是我前几天在餐厅弹的曲目吗？
林三笙愣神的时候，夜茗竹已经演奏完毕。
于是他也来不及思考对方这个举动的深意，只好轻轻鼓掌说道：
“夜小姐果然是天纵之才，刚才不停变化曲谱，却完全没有任何瑕疵。”
“老师过奖了，我定然是还有不足之处，否则又何必找来您呢？”
夜茗竹面无表情地说着，用词却相当不客气。
仿佛是在说，林三笙若是实力不如她就马上滚蛋吧。
林三笙听着，心里不免感到诧异。
这倒不是说这个道理不对，而是这种用词不符合先前夜茗竹所展现出的大小姐形象。
“是啊，夜小姐说的没错。”
从刚才起，林三笙的疑惑是越积越多，他需要多一些时间思考。
但夜茗竹却仿佛是故意不给他这个时间一般，紧接着又说道：
“对了，我记得老师还没有亲自弹奏一曲吧？
刚才是因为发生了一些意外，现在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林三笙也想起了这件事，点头道：
“当然没问题。”
他走到钢琴前，这时夜茗竹早就走到一旁。
就在他刚刚坐下准备开始时，夜茗竹忽然说道：
“老师能够弹奏十级难度的曲目吗？”
林三笙觉得九级可能不够入这位天才的眼，于是说道：
“可以。”
而后，他便为自已不够保守的措辞后悔了。
“这样的话，我想要请老师演奏一遍《鬼火》。”
林三笙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姑娘还在怀疑他的身份，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想方设法地设套，让他露出破绽。
林三笙稍微一回想，就知道刚才自已因为她演奏曲目的顺序而陷入沉思的样子肯定被她发现了。
“这首曲子我练习得不多，可能……”
林三笙不死心地糊弄道。
“没关系，这个房间刚好有曲谱，老师可以边看边弹。”
夜茗竹从附近拿出一叠纸张，摆放到钢琴上方。
其实就算有曲谱，夜茗竹的这个要求同样很过分。
但林三笙估计，即便他再糊弄下去，夜茗竹也能说出“她不缺时间”这种话。
于是他很快认命了，看着眼前的曲谱，有些中气不足地说道：
“那我姑且试试吧。”
他将手放到琴键上，假装看着曲谱慢慢地弹了起来。
林三笙以前听很多人说过，一些音乐天才有着绝对音感，他们对于音符的感知力非常强烈。
作为老师，他没办法装成一点都弹不对的样子，最多只能是生疏的同时弹得半对半不对。
林三笙现在怕就怕夜茗竹能够从对的那一半察觉到什么。
就这样，林三笙在忐忑不安的情况下弹完了《鬼火》的一小节。
“怎么样，夜小姐？”
弹琴的过程中，他也不敢偷看夜茗竹，现在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弹得很好，不是吗？”
夜茗竹眼中闪过了一丝失落，微笑道。
“谢谢你的肯定。”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林三笙清楚自已蒙混过关了。
接下来的时间，林三笙终于正式开始履行家教老师的职责。
一直到结束为止，夜茗竹对林三笙的态度都没有再发生转变，和最初见面时如出一辙，不热情，带着一丝淡淡的疏远。
而林三笙就不一样了，他的心境却发生了明显的转变。他的警惕性，比刚开始要明显提升了不少。
甚至连小女仆进来递水，他都要小心翼翼的，观察和思考完备后才愿意进行下一步。
转眼间到了下课的时间，林三笙和夜茗竹告别以后跟着小女仆朝外面走去。
等到离夜茗竹的住处稍远之后，小女仆立刻好奇道：
“怎么样，林老师和小姐相处的还算融洽吗？”
其实她观察下来，知道小姐至少是能忍受这位林老师的，不然她也不会问林三笙。
林三笙觉得这可能也是夜茗竹的试探，本着说少错少的原则，他说道：
“还好。”
小女仆莫名奇妙地看着林三笙，早上来的时候还没这么冷漠啊。
两人很快走到第一次碰面的地方，小女仆微笑道：
“我送您到大门吧。”
林三笙疑心再起，想也不想就拒绝道：
“好用了，多谢好意。”
说完，林三笙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只留下小女仆站在原地，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的背影。
……
除去繁忙的早上，夜家人通常都会一起吃饭。
但今天家主不在，只有夜母、夜家大小姐和夜茗竹三人。
餐桌上，夜母看向夜茗竹，问道：
“小茗，新来的老师怎么样呢？”
“还不错。”夜茗竹回道。
“欸……”
夜母露出惊讶的神情。
毕竟之前每次这样问，夜茗竹要么沉默不语，要么淡淡说一声“招这种人只会浪费钱”。
“不错也好，不错也好。”
夜母回过神来，补充道：
“这样小茗你就不用那么费心地练钢琴了。”
咋一看，夜母这句话是在关心夜茗竹。
但夜茗竹明白，夜母从来就不关心她弹钢琴如何，这句话更多是让她不要把太多精力放在钢琴上。
夜茗竹也不反驳，因为其实这句话更大的问题在于。
夜茗竹其实根本没有花多少时间在钢琴上，她真正付出的大量精力，都体现在学校的成绩单上。
但就因为某个原因，他们都选择性地忽视了她的实力与努力。
